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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倦寻芳

李俭一家人心事重重的吃完了这顿午饭,下午的时候,李远德便离开家去了宣平侯家。

宣平侯世子今日在家中办了一个聚会,邀请的自然都是一些整日同他花天酒地的纨绔们。今日正好也给李远德递了帖子,在之前李远德多半是不去的,可今日他有心事,正好就借着宴会打探一番自己的想要的东西,于是便答应下来。

宣平侯世子将来客聚集在自己家中的花园里,花园里拼在一起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桌上堆满了酒和大鱼大肉,来的几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已经大大咧咧的堆在一起掷骰子了。

李远德原本以为来的都是些不务正事的世家子孙,没想到却还能在这里见到了三皇子谢景明。

谢景明今日纯粹是被宣平侯世子刘初意硬生生拉来的,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参加刘初意的宴会,每次刘初意来邀人,都被谢景明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辞了。于是长久下来终于惹来了这位鼎鼎有名的纨绔的不满,今日刘初意说什么也要将人拉过来,谢景明推辞不过,再加上这几日确实清闲,也就只好一同参加宴会。

不过这里的宴会和从前周兰亭办的那个完全不同,这里没什么趣味,一群人吃过东西就开始胡乱玩乐,吆喝声中还夹杂着许多不入流的话。虽然心中烦闷,但谢景明面上分毫不显,只是颇有耐心同他们一起打叶子牌。

这时候,李远德瞧着时机差不多了,便不动声色地说:“今日听闻太后赏赐给周太师许多东西,不知诸位可有听说啊?”

在座的许多都是直肠子,听不出李远德话中地试探之意,因此为首的宣平侯世子刘初意毫不防备便据实说:“这个闹得沸沸扬扬,自然是听说了一二。”

说着他不等李远德再问什么,煞有介事地主动复述了一遍自己在街上地所见所闻:“百姓都说太后将自己最宝贝的夜明珠都赐给了周太师,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特别名贵的药材……让我叫什么来着——对了,好像是叫什么乌芝的。”说着他搓了搓脸,意味不明的嘿嘿笑了一下,用不怀好意的眼光扫过身边的人,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你们知道这个药主要是治什么的吗?是治生不出孩子的!”

底下的人虽然知道太后将东西赏给了周兰亭,但还真不知道这药是干什么的,现在听刘初意这么说,纷纷丢下手里的东西,都露出等着看戏的好奇神情仔细听刘初意讲。

刘初意得意的抛起一颗枣子,又灵活的抬头用嘴巴接住,他往身边的空地上吐出枣核,三下五除二嚼完了嘴里的果肉,这才继续说:“可是你们可曾听说周太师有那方面的问题?自然是没有的吧,虽然周兰亭不近女色而且身体也差,但众所周知他是因为前些年被人下了毒才这样的,太后千方百计才找到一个郎中,这郎中虽不能根治周太师的病,但月月毒发之时,他也能制出暂缓周太师痛楚的药。是以如若周太师真还有其他方面的病,哪还用得着现在才找药,太后怕是早就派人将天下顶顶好的乌芝送到周太师身边了,再者这药的功效羞于说出口,以太后的身份,自然有办法将药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人送去,可如今周太师这般不在意的让人议论,自然身体是没什么问题的。”

围在刘初意身边打头的是骠骑将军的长子于梁信用下流的腔调装模作样的问:“既然身体没问题,那他要这玩意儿干嘛?”

刘初意回以一个同样下流的笑,在座的几个人心照不宣的浪笑起来。

刘初意随口道:“摸约就是太师从未见过,想拿出来玩玩呢。毕竟这世上再珍贵的东西,对于周太师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喜欢就得到,不喜欢就弃之如敝屣。咱们又何尝不是这样?这盛京之中的耍玩意儿,只有我们喜欢和不喜欢的两种罢了。”

除了角落中的两个人外,其余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两个一个是嘴里叼着狗尾巴草,脸上看不出喜怒的谢景明,另外一个就是已经带着明显怒色的李远德。

谢景明心中自然也觉得不悦,尤其是他们说起周兰亭时那下作的语气和神态,以及提起自己身份时沾沾自喜的感觉都让他觉得有些怪异。不够这群天曜的蠹虫显然习惯了这种生活,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丝毫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谢景明想到了在边塞时,每年过年武安侯都要亲自去要钱要粮,户部迟迟批不下来,只互相扯皮推诿,回回都要三四月才能见到钱粮。但那些盛京顶着父辈名号的世家子弟却是从不缺钱,甚至宫中受宠的宦官的腰包也是一个赛一个的鼓鼓囊囊。

而真正镇守边疆的士兵却忍饥挨饿,前几个月没钱,但人总要吃饭,武安侯没办法,只好领着底下的士兵亲自垦田种粮,靠着这点收成来忍过短衣缺吃的日子。谢景明也跟着士兵一起开垦荒地,那时候日子虽然清苦,但好在人人团结,都把对方当作自己的亲兄弟,所以清苦反倒不显,只能感觉到快活和自在。

思及此处,谢景明心头原本就没多少的愉悦因为此事早已消失的干干净净。

另一边的李远德心情不好已经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不过他生气的原因却不是和谢景明一样对这些人的不怀好意的言语反感,毕竟他从小在这个环境长大,其实想法和刘初意相差无几,他不觉得刘初意说的有什么错。他之所以不悦,而是因为周兰亭果然如他所想,因为自己一时的玩乐心思间接折辱了他的家族。

这乌芝本是钦明帝赏赐给皇后,皇后又赏赐他们家的,这药虽然名贵,但相比于它带来的荣耀,其实那点珍贵也就没那么重要了。李远德几乎将这个东西看作了他们家族的象征,就像是如今守着北覃的段将和,先帝将唯一一对弓的其中一个给了他们,这张弓连同这唯一一个的乌芝一样,在他眼中是皇恩的荣耀。可是谁能想到最后这个东西竟然因为区区一个太师的喜好而被决定去处。将给他们的东西再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夺回去,这何尝不是在宣告他们一家比不上周兰亭的喜怒哀乐,这之后让人如何看待他们一家?

其实其他人根本不曾想到这么多,只是李远德越想越气,自己再添油加醋的一联想其他,最后自己把自己气的简直要急火攻心背过去。

可是那边说到兴头上的刘初意和于梁信完全没浑然不知李远德的异常,毕竟他们只知道吃喝玩乐,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理解不来,自然也就不知道被他们当作玩笑的乌芝竟然还和李远德有这么大的关系。

两个人还兴致勃勃地继续聊天,于梁信说:“刘兄,我有一个问题,不过兄弟我这话问的有些直白,你听了可别生气啊。”

刘初意不轻不重的握拳锤了一下于梁信的胸口,没心没肺的说:“你要是说这话那可就见外了啊,除了在赌坊,你们谁见过我因为其他事情跟别人置气?放心,我肯定不会生气的,你尽管放心大胆的问。”

于梁信这才好奇的问:“话说刘兄你平日里游手好闲斗鸡走狗颇有一手,连小弟我都甘拜下风,但却不喜欢乱嚼舌根,而且一看书一想事情就头疼,这么多的消息你都是从哪里打听来的?这么详细就罢了,还附带着分析……刘兄,不是兄弟我贬低你啊,你竟然能想到这么多,和平时的你完全不同啊……难不成你是被夺舍了?”

大家听到于梁信这番毫不掩饰的话后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就连刘初意都忍不住笑骂了一句“去你的”,等大家缓过来,刘初意才擦擦嘴边的酒水解释道:“什么夺舍,你小子说的也太直白了些。不过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喜欢想事情,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是从门房的小厮那里听到的,因为见你们好奇,所以才模仿着小厮说过的又说了一遍。就连后面你说的那什么分析也是我从小厮那里听到的。要是我的话,才想不出这么一套一套的说法呢。”

刘初意说着,又意犹未尽的咂咂嘴:“不过话虽是从别处听说,但周兰亭这人长的我却是真心实意的觉得不错。不过就可惜了他不是个女儿身,说句有些冒犯的话,若是他是谁家的贵女,我就是求着我爹我娘也要求娶了他,若是他真肯赏脸进我的府,那我必定好吃好喝供着,以后他叫我往南我绝不往北,叫我摘星星我不会拿月亮。”

其他人听到刘初意这么解释也没多想,又听到他说的后半句话,于梁信先忍不住浇了一盆冷水:“得了吧刘兄,就算人周太师真是女的,以他那姿色,求娶的人怕是要从这里排到西域去,哪里轮的着咱们觊觎。我看你我二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做这纨绔子弟吧。”

众人又被他的话逗乐了,于梁信不明白大家笑什么,正愣愣的四下看去,就听见刘初意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骂声:“我说你小子也忒不含蓄了些,真是上赶着找骂啊。咱们虽然是游手好闲了一点,但再怎么说也是皇亲贵胄,现在人人都说周太师如果不是得了太后的赏识,那就是个平平无奇的百姓。再说了,我也知道不可能,我这不是做做美梦嘛,怎么还不能让人肖想一下了?”

围着的几个人哄堂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