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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Chapter 02

男人转过脸,隔着不远地距离望来,轻描淡写,如雾如霭,却那么深长,那么惊心。

顾影看清他的脸,心脏“咚”地一坠,终于尘埃落定。

他目光在她脸上点水般掠过去,顺理成章地问,“西泽,不介绍一下么?”

意外于沈时晔会这么给面子,聂西泽怔了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伸手示意顾影到身边,“Evelyn,我女朋友,你该是第一次见。”

“倒不是第一次。”

顾影脊背一僵,心跳几乎从胸口飞了出来,直到听他慢条斯理地补充,“——昨晚,有过一面之缘。”

“昨晚?你不是没去么。”聂西泽拧起眉。

“是在外面碰见了,远远看见一个姑娘在对着草地泼酒。”他半真半假地说,“认出是你女朋友,只是不好贸然相认。”

哪壶不开提哪壶,聂西泽一听这个酒字,脸色又沉下来。劈手夺了顾影手上的草稿,哗哗作响地翻了一遍,直接扔回她怀里,“纯垃圾,回去重写。”

顾影早就想逃跑,一个字也没跟他争辩,抱着稿纸扭头走得飞快。走到楼梯拐角处,听见沈时晔闲聊似地问,“这种态度,你怎么找到的女朋友?”

聂西泽从喉咙里冷哼,“因为有些人笨得很。”

沉默半晌,顾影以为他不会接话了。谁知过了片刻,他忽然笑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要是真的笨,你就不会喜欢了。”

*

顾影在书房里磨蹭了一整天,心太乱,改文章是改不了的,干脆蜷在沙发上补觉。梦里乱糟糟的,里面是一场大雨,鬓发潮湿的男人缓步走到她面前,沉声叫她一声“小姐”。

雨水打在手背上,梦境断了,顾影睁开眼看见浓重的夜色,风雨破开窗子,窗帘在半空中猎猎地飘摇。

原来这雨滴并不是梦,而是英国真实的雨季。

明天是工作日,怕雨水阻断了回去的路,佣人听她醒了,在前院备好车,撑了伞送她出门。

沿长廊走到花园里,佣人抬起头,突然“咦”了一声。

整个庭院内亮如白昼,连雨丝的轨迹都照得无所遁形。顾影停住脚步,从伞沿下面望出去。

玫瑰篱笆结成的院墙旁边,五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静静停栖在那里,远光灯几乎映亮了整座花园。居中那辆车前门打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下车,撑着一把伞走过来。

“我们回伦敦,正巧可以送一送顾小姐。”他微笑道。

顾影认出这是昨晚给她递过鞋的那个男人,淡粉的唇瓣慢慢地抿紧。远光灯当前,她抗拒的表情一览无遗。

“可是……可是……”

佣人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还没“可是”出个所以然,幻影的车窗降下,后座的男人侧影冷淡,隔绝了所有不该有的声音。

他望过来的目光是很清淡的,却不容拒绝。

“顾影。”他熟稔地叫出她的姓名,“我们谈一谈。”

*

该来的总是要来。

顾影没有别的话,弯腰坐进后座,前开的车门自动合拢。

奢华的内饰灯光暗下,车队提速转弯上了城市主干道,有序而无声。

顾影的眼睛只敢看前面,无意识地拽着毛衣袖口的线头,一不小心就牵出很长。

余光里,男人一手搭在中控台上,耳边还挂着蓝牙耳机听汇报,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顾影眼神空茫着,有点不知所措。要她自投罗网的是他,这会儿冷脸晾人的也是他。总共只有十来分钟的车程,被他拿捏得煎熬。

终于抵达公寓楼下时,雨水还没有停的迹象。黑衣助手撑伞下来,为顾影按开车门。

她轻声道过谢,一只脚已经迫不及待地踏了出去。

硬质文件夹丢到中控上发出啪地一声。那是很短促的声响,却令她后背一僵,所有的动作顿住。

“我在给你时间主动解释。”他语调匀缓,“只是,你好像没有这个自觉。”

原来他等待的是这一刻。

让她七上八下、让她惊疑不定,让她心防在煎熬中一寸一寸崩塌,直到最后一刻,一击揭穿。

顾影想明白了,深呼吸,微笑着回问,“沈先生想我解释什么呢?”

“就解释,你求我带你去香港,却不告而别一事。”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雨水打在车窗的防弹玻璃上,哗啦,哗啦。

“我说过,救你,我什么也不求,只是因为不想西泽失去他最敬重的哥哥。而且……”

她吞咽一下,声音含糊下去,“那时候的我,很不聪明,也不够理智,所以才会那样说。”

“如果你真的够聪明,就不会不要我的承诺。”他面无表情地反问她,“还是说,你连一个偿还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

问话的时候,他微微俯身向前,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只是这样,就能带来很重的压力。

他不是那种心血来潮就随意承诺的男人。

顾影下意识闭了闭眼,“对不起”三个字很简单,却像卡在舌尖,无法说出口。

她本该与他素不相识。

他是香港显赫豪门的继承人,站在中环天际线顶端,呼风唤雨。而她只是一个疲于求生的学生。

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本来就不应该相遇。

那年她刚刚退学,聂西泽把她放到珠岛的研究所避风头,但流言蜚语仍像苍蝇一样跟着她。八十页的pdf在各个群里流传,“纽黑文藤校的绿茶小三E小姐”,他们这样称呼她。

她拒绝工作,无法出门,每天见心理医生,时间被大段的沉默和大片的眼泪填满。只去过一次实验室,转头就有人用鲜红的马克笔在她桌面写了一串大字。

【Bitch!】

【这里不欢迎你。】

她擦干净桌面,冷静地在工位上坐了一天,整理好所有的手稿和研究资料,所有的存款打到母亲账上。深夜的时候,她开始给聂西泽写邮件,写写删删,最后只留下一段短短的铅字。

【聂老师:

我最近常常梦到在纽黑文第一次进实验室的场景,不知道是否是药物的作用。那时候我十三岁,够不到仪器,还要踩着凳子上去。没想到这一踩就是八年,固然得到过很多掌声,但是似乎质疑与嘘声更多。我时常在想,我的存在是否让世界变得更好了,所谓的天赋兑现了吗?如果你也明白我经年的困惑,在读这封信的时候,你是不是可以带着祝福的心情,理解我的选择。

不要为我惋惜,我们会在下个时空再见。

如果只能再说一句话,我愿您岁岁平安,万事顺遂。】

设置好定时发送,她推开安全通道的铁门,吱呀一声,外面的雨水迎风涌入,掀起发丝。

那天晚上全城暴雨预警,急雨一道道冲刷着地面,没有令她的脚步停下过哪怕一瞬。

人站到了护栏旁边,风把她的衣摆卷了出去。大风十二级,只要再往前一步,随时会被卷下去。

她凝视着下面,那里一片漆黑,但她知道那儿是一片柔软的草地,旁边种着两棵紫荆树,会从秋天盛开到春天。她闭上眼睛,想起淡粉的花瓣铺满地面,四周绿草如茵。

她计划好了所有,选了自己最喜欢的这一片草地,唯一没料到的是,雷雨大作的深夜天台还会有第二个人。

“小姐。”

一道低沉的声音,将她从虚空中拽了出来。

顾影身形一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见远处身形高大的男人。

看不清面貌,漆黑的头发正往下滴水,身上的油蜡风衣也湿透了。

在她发怔的电光火石间,男人抓住她的手肘,用力将她整个人从围栏旁边拽了下来。

顾影脸色一变,甩开他,“别管我!”

话音未落,男人突然手一松,捂住胸口倒了下去。那手掌下方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正在源源不断地流血,几乎染红了附近的地面。

看他的第一眼,她仍未从生与死的边缘走出。直到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映亮了男人的侧脸,她恍惚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聂西泽。

再度迈上台阶的脚步停住了,她俯下身,在第二道闪电中看清了,虽然很像很像,但他并不是西泽。

因为西泽是不驯的游侠、山间的风。而眼前的这一位,即便鬓发湿透,气场也透着属于上位者的秩序和掌控感。

她是知道他的,因为聂西泽常常以爱恨交织的口吻提起这位财团太子、他的亲表哥。从十四岁到二十二岁,整个叛逆期都被这个男人铁腕管教,很难不形成一种食物链般的血脉压制。

雨水一遍遍刮着脸,那种刺痛让顾影从死的幻境中清醒过来。异国他乡,她不知道会不会有别人来救他,当时唯一的念头,是西泽如果同时失去了这个哥哥,一定会很伤心吧。

她强迫自己回忆起急救的程序,订手术室,缝合,输血,挂水。在这之后,是性命相系的三天,她知道这个男人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但是正好她不怕死。在最后一天,雨水落尽,天突然就亮了。

沈时晔说她救过他,他不知道,那一天其实也救了她自己。

*

车上。

沈时晔并未打算一次将顾影逼到底。在她一寸寸泛白的脸色当中,他亲自接过伞,口吻平淡地示意,“很晚了,先送你上去。”

顾影无法有异议,亦步亦趋跟从命令,屏住呼吸入了他的伞下。

雨中,幻影车队静默待命,助手目送他们走向尖顶的公寓,直至两道身影在雨幕中模糊。

这栋公寓始建于十五世纪,黑岩修建的墙面与楼道,两边点缀着淡粉风信子与先贤的画像,连昏黄的灯光都显得厚重。

沈时晔与这样的氛围相得益彰,一手优雅握着黑伞檀木的伞柄,巴洛克鞋踩在石阶上,步幅匀缓沉稳。

顾影跟着他沉默地走了一段,甚至都不必指路,她就明白,他知道她家在哪里。

这意味着什么,即便她不敢深想,答案也呼之欲出——

他到今时今日才出现在她面前,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都是有预谋的。不是在昨天的河边,就是在今天的别墅里。

他甚至不打算掩饰自己的预谋。

走到了顶楼,再往里几步就是她的房间。

她突然叫住他,“沈先生,送到这里就好。”

沈时晔脚步停下,与门口保持一段距离,“怎么?”

楼道里突然起了风,走廊两边风信子花浓郁的香气一刹间被送过来。那种香味甜中带涩,丝毫不讨好人。

顾影对他微笑,“我一个人住,您再往前,有点不合适了。”

“我还以为,冒雨送你回家,至少值得一杯热茶。况且——”沈时晔冷冷淡淡地回头,“我并不是没有去过你家,那时你住的地方,比这里还要小得多。”

“那是事急从权,此一时彼一时。”顾影双手交握,仰视着他,“所以我刚才想了很久,有一个不情之请。”

他“嗯”一声,是首肯她继续说的意思。

“沈先生曾告诫我不要把你的事透露给任何人,所以这些年我一直保守秘密,连西泽都没有讲过。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该再见面,两年前的事情永远留在两年前,这样对谁都好。”

她显然打了很久的腹稿,讲完的一瞬间,空气中蓦然寂静。

沈时晔气息微沉,垂目反问她,“你觉得,见与不见,可以由你定?”

他问完这一句,干脆地转身。

顾影脚下急促地往前跟了两步,坚持得超乎想象,“你不是说,一定要偿还我?如果沈先生是真心的,就请答应我。”

他脚步骤然一停,却没有回头,“顾影,我给你的承诺,不是这么用的。”

“可我想要这么用。”

安静了几秒钟,他点了点头,“很好。”

雨不知何已经停了,云雾散开,露出今晚的下弦月。霜色的月光透过十五世纪的窗台,照亮他的身形轮廓,如冷峻巍峨的远山。

他是重诺的男人。君子一言,价值千金。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沈老板和聂老师长得很像,因为他们的妈妈是双胞胎姐妹。

所以……小影以后可能会因为认错人狠狠受到惩罚(狗叼玫瑰)(邪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