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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莫名其妙

“哥,你刚才干嘛拽我衣领?”

梁恪言走在前面,上了三楼楼梯。

没得到梁恪言的回答,梁锐言又自顾自说:“虽然不敲门就进她房间这事儿很没品,但是我和柳絮宁不一样。哥你不是知道吗?你刚刚吓到她了。”

梁恪言的眼睛看着门把,却似透过门把想起刚才的柳絮宁,脸上因为惊吓而瞬间变红。

以及他和梁锐言走出几步之后才响起的一道微弱却足够清晰的锁门声。

哪里不一样?他怎么知道。

梁恪言握着门把的手迟迟未下移。他偏过头,看向梁锐言:“那需要我明天和她道个歉吗?”

梁锐言随便地拽了拽衣领:“那倒也不至于。”

·

翌日。

柳絮宁前一天晚上没有将闹钟往前调,起的有些晚,下楼的时候,梁锐言已经坐在桌前吃早饭。

他头也没回,盛了碗甜豆浆,把油条泡在里面后挪到柳絮宁位子前。

“你是不是以为还在学校,闹钟都没改?”梁锐言问。

柳絮宁也没仔细听他在说什么,困意朦胧地点头。

梁锐言说:“你下节应该是选修课吧,迟到也没关系。待会儿在我哥车上睡。”

柳絮宁清醒过来了:“他送我们去学校?”

“对啊。”

“他今天是上任第一天吧,不需要去公司吗?”

“需要。”回答柳絮宁这问题的是梁恪言。

梁恪言的精力从来都是很旺盛的,无论是以前上学还是现在工作,只要空下来就会跑健身房、游泳馆,还有雷打不动地早起晨跑,或是在庭院的泳池游泳。

有梁家这两兄弟当示例,柳絮宁一度以为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各个都爱运动爱跑爱跳身材有型,出门逛一圈才知,都是幻象。

此时梁恪言应该是刚游完泳后洗了澡下楼,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正浓着。抬手越过柳絮宁去拿她手边的咖啡时,柳絮宁下意识看了眼他的手臂,捏着勺子的手紧了又松。

她低头喝了口豆浆:“这样啊,辛苦哥哥了。”

·

梁锐言打开车后门,柳絮宁坐进去。梁锐言就要弯身坐她身边,又被无端拎住衣领。

“我是给你当司机的吗?”梁恪言说。

梁锐言啧了声,坐上了副驾驶,边扣安全带边念叨:“你开车还要旁边坐着人啊?我就最讨厌副驾驶坐人了,浑身不自在。”

“哦,除了柳絮宁。”他补充。

梁恪言没搭理。

“你玉佩怎么又戴反了?”透过后视镜,梁锐言看了柳絮宁一眼。

柳絮宁拽着玉佩的红绳,转了个向。

短袖领口围绕的肩颈锁骨精致明显,上面挂了颗小小的玉佩。

梁恪言又看见梁锐言脖子上的玉佩,粗略扫过,纹饰似乎一样。

他们怎么有那么多一模一样又廉价的东西。

梁恪言的车开得很稳,柳絮宁脑袋贴着玻璃窗,看着窗外的风景,眼皮无力地闭上。

梁锐言早上没课,指明要梁恪言送他到男寝楼下。

“她在Z教上课,哥你知道Z教怎么走吧。”梁锐言问。

“知道。”

梁锐言回头看柳絮宁,她实在睡得熟,头原本是靠着车窗的,不知何时贴着副驾驶的头枕后侧。脸颊被挤压,垂落的碎发随平稳的呼吸浅浅飘动。

恶劣心思作祟,他侧身,两指屈起,毫不留情地敲在柳絮宁脑袋上。

“猪啊柳絮宁!”

柳絮宁睁眼,眼神迷茫,先入朦胧视线的是梁恪言。他微微偏过头朝这边看,脸上没什么表情。

“到学校了。”梁锐言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她困到懒得说话,转了个头,浑身上下充满对上课的抗拒。

男寝离Z教还有些距离。

也许是在学校的缘故,纵使此刻是上课时间,路上只三两学生,梁恪言的车开得仍是极慢。

柳絮宁还处于从茫然到清醒的缓冲状态,直到车开过Z教后她才渐渐回神,慢半拍地回敬梁锐言骂她的那句话。

“开过了你个笨蛋!”

话音落下,车内沉寂一片,呼吸都变得明显。

不是梁锐言送她来学校,是梁恪言。

脸上急剧升温,柳絮宁低头盯着自己的鞋。

半晌之后,听见一道平淡无波的声音:“谁在开车都认不出来?”

不过就是叫错一声名字,有什么必要阴阳怪气。柳絮宁快速地拿过书包,撂下一句“谢谢哥哥”,推开车门,脚用力沾地时的疼痛惹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好撞上胡盼盼。

胡盼盼视线落在她身后这车上:“梁锐言呢,脚崴了都不送你?”

柳絮宁没正面回答:“你这个点还没去上课?”

胡盼盼摆摆手,无所谓道:“跟你一样,迟到了。”

说完,她挽住柳絮宁的手,和她进教学楼。

在柳絮宁彻底走进教学楼前,她回头望了眼。梁恪言的车依然停在那里,透过挡风玻璃清楚地看见他的五官。

梁家两兄弟皮相骨相实在优越,可外人说起这两人,念叨在最前头的一句就是——比起梁锐言,梁恪言少了几分少年气和人情味,气质藏棱带角又疏冷,尤其是那双眼尾微上挑的眼睛,永远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似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此刻,那双淡漠到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在与她视线对上的下一秒不疾不徐地离开。

·

起瑞商业集团办公楼设在青城世纪府,两座高耸入云的大楼相连,与金融中心呈三足鼎立之势。

一楼大厅内,起瑞管理层分列两排,站得整齐。

站在最前面的Amanda转动了一下脚踝,西装口袋内一声震动,她点开。

“大家散了吧,小梁总今日不来。”

闻言,人群里传来几道窸窣声响。

“初出茅庐的臭小子。”

顾长平和乔文忠站在电梯前,盯着从B2往上升的电梯。

“要我听一个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摆布?”

“我们这位小梁总啊……”乔文忠笑着摇摇头,眼里皆是轻蔑。

起瑞前身是电子设备制造公司,由梁继衷和留洋时结交的好友一同创立,97年后金融风暴席卷,梁继衷反其道而行之,凭着当初赚来的家产大量购买地皮,建立商厦。千金掷豪赌,最后赢个盆满钵满。

这几年来,梁继衷岁数渐大,力不从心,部分公司事务逐渐放手给梁安成。但梁安成显然不是一个可靠且有能力的执行者,顾长平乔文忠盘踞已久,起歹心也是常事。

如今梁恪言空降分部,虽然任的是副总,手握股份比例却不容小觑,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我倒要看看,才毕业没几年的臭小子能——”

清脆一声“叮咚”,电梯门开。

顾长平突然语塞。

眼前,梁恪言神色平淡地站在电梯中间,朝他投来一眼。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装,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整个人看起来冷冰冰,语气却温和有礼:“顾叔,乔叔,好久不见。”

乔文忠先一步反应过来,和蔼笑着走入电梯:“小梁,真是好久不见啊。”

身后几位秘书眼观鼻鼻观心,按下关门键,等待另一部电梯。

“什么时候回来的?”乔文忠站在他身旁。

梁恪言:“有半个月了。”

“国内生活还习惯吧。”

梁恪言点头。

“小梁,初来乍到,你对起瑞也还不太了解吧,我让陈助带你四处逛逛。”乔文忠盯着梁恪言。

“乔叔说笑了,我怎么会对自己的东西不熟悉呢。”梁恪言目光未避。

电梯里的空气一瞬凝滞。

电梯直达六十二层,助理于天洲抬手拦住电梯门,等梁恪言往外走。

乔文忠正要跟着出来,梁恪言回头看他:“您的办公室也在六十二层吗?”

乔文忠愣住。

电梯门慢慢闭合间,他看见梁恪言冲他温和一笑。

顾长平靠着电梯边,双手环胸,见老友吃瘪模样,冷笑一声:“瞧瞧,热脸贴冷屁股了吧。”

·

Amanda在五分钟前收到了群通知,她站在董事办门口等候梁恪言。

“小梁总您好,我是起瑞秘书部Amanda。”Amanda跟在于天恒身侧,将一叠文件摊开放至梁恪言办公桌前。

梁恪言不习惯穿西装,他将外套脱下,Amanda自然地接过。

他抬手扯了扯领带,目光落在眼前的文件上,一行行往下扫。

视线在其中一页停下:“万恒不是已经同意签署协议书了?”

Amanda触到他的视线,心里憷了一下。

万恒商场创办人万兆隆在三个月前去世,现下万家乱成一锅粥,梁继衷想趁乱吃下这块地盘已久,就把事情交给梁安成,梁安成又扔给了乔文忠,乔文忠费心费力,为的就是借此机会在梁继衷面前居功。可在这个档口,股东大会上突然提交了梁继衷股权变更的审议,直接受让人便是梁恪言。

管理层上上下下得知梁恪言空降的消息,乔文忠也知这是摆明了要把自己只差临门一脚的功劳递给太子爷。

他索性摆烂,不仅是这件事,大大小小的琐事他都一并摊手不干,让Amanda递交总裁办。

其中缘由,Amanda自然明了。

沉默的空档,梁恪言兴味索然地玩着桌上的那支钢笔。

半晌,他抬手,两指扬了扬。于天洲将一份人事变动通知递给Amanda:“麻烦邮件通知至各个部门,辛苦。”

Amanda点点头,一眼便瞧见了第一行的“乔文忠”三字。

高层人事变动一向便是架空的委婉说辞。

梁恪言没有权利解聘管理层,但他有权利安排。

Amanda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立刻反应过来,点头说好。

如今公司里这些老人都仗着自己数年之前为起瑞立下的汗马功劳为非作歹,他们清楚地知道梁安成顾及旧情,心慈面软。

但梁恪言和梁安成不一样。

垃圾,总归是要丢掉的。

·

柳絮宁今天下午不用上课,胡盼盼看她崴了脚,帮她买了一份米线。柳絮宁费尽功夫挑了部动漫,准备就绪后才开始吃饭。

期间,另外一位室友也回来了。许婷支着柳絮宁的肩膀,正要问这是什么动漫,只是看见熟悉的脸后就把这问题憋回去了。她调侃:“吸血鬼骑士看几遍了?看不腻的吗?”

胡盼盼接话:“她能看到死。”

柳絮宁没否认。

许婷亲哥表弟一大堆,她看见这种东西就觉得诡异得很。柳絮宁则不然。

小学的时候是阳葵党,看到雪天接吻,她会深呼吸,努力冷静地告诉自己——没关系,他不是龙阳,他不是,不应该生气。五分钟后,唉,还是好气。

看情深深雨濛濛,对优柔寡断的男人深恶痛绝,却觉得尔豪和依萍有点意思,悄悄地在笔记本上画着同人图。

小学时把《笑傲江湖》夹在语文书里偷偷摸摸看,觉得冲灵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柳絮宁不否认,哥哥一词对她的魅力有点大。

梁锐言偶尔会坐在她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看她因为兴奋咬着下唇,脸颊和耳朵都冒红,星光熠熠的眼里全是对接下来剧情的期待。

他陡然冒出一句:“有病。”

柳絮宁慢半拍地回他:“什么有病?”

梁锐言下巴一抬:“就这种啊。搞不懂,这不是违背人伦吗?”

柳絮宁:“不是,这部电影和我刚刚说的那些不一样。”

她想给他解释剧情,却被决绝打断:“那也不行。”

人和人的想法的确大有径庭。

她有些好奇:“那如果是重组家庭或者是——”

“——管他是什么,这依然丧心病狂好吧!反正我是不可能跟一个喊我哥哥的人在一起的,太罪恶了!想想就要遭天谴。”

柳絮宁一时哑口无言。她惊讶地想,原来这件事有这么严重吗?

“所以你绝对不可以叫我哥哥。”

那天是一个夏日午后,别墅大门大开,小花园里的香气被闷热的夏风吹进大厅。柳絮宁屈起的膝盖上架着一块平板,屏幕里正在播放着一部90年代的美国电影《独领风骚》。

阿姨端着煮好的花茶摆放在奶油白的大理石茶几前,山楂沉底,玫瑰漂浮。

少年暗骂自己太笨了,怎么可以就这样将真心话脱口而出。他耳根红得吓人,起身把那花茶递到柳絮宁面前,故作凶巴巴:“快点喝了。”

“我又不爱喝这个。”

“不行,必须喝。”

柳絮宁小口抿着。

可她有些喜欢罪恶关系。

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