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咚”！
小葵惊醒，见窗外天光微亮，起身摸索着下楼。
堂屋正中的地板上躺着个人，隐约能看到衣裳的颜色，是母亲尹美惠出门前穿的那件蓝黄相间的花裙。
可能是工作太累了吧，回来倒地上睡着了。小葵心想，准备转身上去拿条毛毯，鼻尖却嗅到几丝血腥气。
再回头细看，堂屋的门边还立着个人影，黑压压地慢慢靠近一动不动的母亲，手里似乎攥着一把尖利的器物。
小葵倒抽一口凉气，不小心踩空台阶，老旧的木质楼梯因重力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向下滑落的慌乱中，她抓住了一截护栏，忍着伤疤裂开的疼痛，拼命往上爬。
“小葵？你怎么了？”太翔出现在小葵上方的楼道，揉着眼睛问道。
“哥！哥哥，快跑……”
也许是太过紧张，小葵的嗓音十分嘶哑。
“哎，这么大了还摔跤。”
太翔好像压根没注意到堂屋内的黑影，轻叹了声，将小葵扶起，顺手开了灯。
“别！”小葵来不及阻拦，死死掐着太翔的胳膊，绝望地扭头看向一楼。
预想中的残杀并未发生，黑影居然不见了。
“阿妈？”太翔见母亲倒在地上，忙下楼查看。
“你受伤了，谁干的？！”太翔摸到母亲额头上的血迹，惊慌失措地问。
小葵贴着墙壁踱到堂屋，心有余悸地朝门外张望。
太翔拉开储物柜一格格的小抽屉，噼里啪啦地翻找药品。
“别翻啦，我没事。有吃的吗？肚子好饿。”尹美惠突然出声，语气有些疲惫，毫不在意地抬起手背擦了下血。
“喔，我去煮面，稍等。”太翔回道，起身朝厨房走去。
“阿妈，我刚才看见一个穿黑衣服的人要害你，幸亏哥哥出来把他吓跑了。”小葵跪到母亲身旁，战兢兢地说。
“呵！这房子闹鬼呢！哪儿来什么黑衣人？等过段时间手头宽裕些，就搬出去。”尹美惠抚了抚小葵的碎发，安慰道。
“那是……鬼？”小葵难以置信，似乎更害怕了。
“阿妈，你别听小葵瞎编，她肯定是没睡好看花眼了。”太翔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拉面走过来道，“小葵，你也别怕，这世上压根没有鬼，人比鬼可怕多了。”
他将面放到矮桌上，扶起母亲坐起来吃。
尹美惠几口嗦完面，满意地抹了抹嘴角，道：“时间还早，你们回房接着睡吧。我一会儿得出去问问你俩转校的事……”
说完，她又直接倒地板上睡了。
初夏的气候，潮湿且温热，而他们居住的事故屋，总是阴风阵阵，凉飕飕的。
太翔给母亲盖了一床春被，便上楼补觉去了。
小葵睡不着，靠在母亲身边，呆呆地望着门外，直到天亮。
尹美惠睡到中午，随便吃了两口就急匆匆出门，太阳下山了才回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见母亲状态不对劲，太翔犹豫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阿妈，学校那边怎么说？”
“是啊，阿妈，我已经好了，可以去上学啦！”小葵想着白天可以离开这个阴森的房子，待在学校，还能吃到免费又美味的营养午餐，不由得舔了舔嘴角。
尹美惠满是疲惫愁怨的神态里浮起几分不易察觉的愠怒，视线略过太翔和小葵，瞥向别处说：“附近没有提供免费餐食的学校，要收取一定费用，不然……你们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吧，反正马上放暑假了，我抽空再去别的学校看看。”
小葵满怀期待地眨巴着大眼睛，继而失落地低下头。
“没合适的……就算了呗……大不了我不念书了！去……打零工！供小葵好好读书。”太翔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
为掩饰情绪，他快步到厨房盛了三碗蔬菜汤，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容，招呼母亲和妹妹道：“阿妈，小葵，吃饭了。”
尹美惠扫了一眼飘着几片叶子的清汤寡水，没有要喝的意思。
她拿起凳子上的外套披在肩上，朝门外边走边说：“没时间吃，我得走了，照顾好妹妹。”
就是从此刻开始，尹美惠像是变了一个人，每天醉醺醺的，喝很多酒回家，身上总是有出血的伤口，旧伤未愈合又添新伤。
她的情绪也越来越不稳定，喜怒无常，动辄摔坏家具器皿，甚至推搡殴打小葵，太翔上前阻拦，便骂太翔像他父亲，一点用都没有，废物窝囊。
小葵吓得大哭，又抱着女儿道歉，说阿妈被屋子里的恶鬼附体了，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如此反复不知多少时日，尹美惠回家的次数渐渐少了。
直到某一天，她再也没有回来。
这意味着太翔和小葵没了经济来源，兄妹俩只能靠着院子种的蔬菜饥一餐饱一餐。
一个晴朗的早晨，太翔饿到头发昏，他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决定出门寻找母亲。
小葵哭着求他：“哥哥，不要走，我一个人害怕。”
“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太翔承诺道。
小葵坐在门庭上等。
天黑了，太翔还未归，小葵不知道该不该关院门，关了，怕看不到哥哥；不关，怕有野兽出没。
正在她焦急万分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踉跄跄地进门了。
“哥！”小葵激动地跳下台阶。
“拿着，吃的东西。”太翔递了个袋子给小葵。
“你的腿怎么了？”小葵接过袋子，见太翔一撅一拐的走路，问道。
“没事，不小心摔的。”太翔回答。
他们一起走进堂屋，小葵坐在矮桌前打开袋子，忽然听到院门外有动静。
“小葵，我回来了。”是太翔的声音，但声源在院门处。
小葵猛地抬头看，门外走来另一个太翔，和堂屋内站着的太翔一模一样！
一股浓烈的腥臭味窜进鼻腔，她低头一看，面前的塑料袋里竟是一块血红的碎肉！
“啊！啊……”她尖叫着，本能地冲上二楼房间，将门反锁。
“小葵，我是哥哥啊，快开门！”
“是啊，我是哥哥，你怕什么？”
太翔不停地敲门，但小葵不确定门外是一个太翔还是两个，惊恐地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敲门声终于停了。
小葵想逃走了，不管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在这个鬼地方。
打定主意，她站到房门后，深吸几口气，拧开门把手，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前院。
可是，院门外有个陌生人探头探脑地往里瞧，挡住了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