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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荒凉大地上,有一道深不见底绵延几千里的的峡谷,峡谷两侧白骨如山,此处名为魔渊。

魔渊终年被魔气笼罩,若有人误入此处,百里之外,他将听见无数声音窃窃私语,然后不顾一切的走向峡谷。

五十里,他的血肉会逐步被魔气侵蚀,全身血肉溃烂,最终只剩一具眼洞中燃着魂火的骨架。

骨架将带着他的魂魄继续往前走,直至魔渊;魂魄舍弃骨架,迫不及待跳入,而白骨山又高了一寸。

每隔百年,魔渊魔气最充盈时,天边将出现一颗红星。红星会越来越大,直至与日月争辉,星体上磅礴的魔气汇成巨大的旋涡,由东至西,像巨人的眼瞳巡视着这片大地。

红星行至魔渊之上时,魔渊魔气沸腾,魔气携着数以亿计的新生魔族上升,与红星上垂落下来的巨大漩涡接驳。

新生的魔族会在红星上修炼,然后如蝗虫般,侵蚀三千世界。这里是魔族的孕育之地,是万千劫难的根源。

每百年,魔族归星之日,来自三千世界的修士放下一切仇怨,浩浩荡荡的远征。此时是魔族最虚弱的时候,每杀灭一个魔族,便是救了千万人。

每次大战都有无数修士陨落,也会有无数天才崛起。上一个百年,最耀眼的一颗新星名白衍之,号溯雪。

溯雪仙尊一人一剑斩灭无数魔族,又协同几大门派长老布下封印大阵,将魔族天梯拦腰斩断。那次,成功回归魔星的魔族只有往年三分之一。自此溯雪仙尊白衍之的名号传遍三千世界,万人敬仰。

此次仙魔大战,溯雪仙尊也来了。只是魔渊两侧一件件飞行法器上,一个个修士,口中谈论的不是溯雪仙尊的战绩,而是他的剑。

溯雪仙尊是一个剑修,他的剑名为涣霜。涣霜剑在百年前那场大战中,在溯雪仙尊结阵之时被魔族打落,掉入魔渊。此后有无数名剑被捧到他面前,他尽数拒绝。

身为剑修却没有剑,这百年来他从未出过手,无数人因此质疑他的功绩,他也从未辩驳。而这一次仙魔之战,溯雪仙尊折枝为剑,一剑灭万魔,剑意更胜以往。

在所有人仰视着他时,他那把掉落魔渊百年的剑回来了。剑灵浑身魔气肆虐,跌跌撞撞的一路闯到他面前,用最后一丝力气抬头看着他,喊他主人。

涣霜剑,竟在被魔渊侵蚀中修出了剑灵,一个魔化的剑灵。

魔族为祸三千世界,来此远征的修士们大半与魔有着血海深仇,杀尽魔族更是所有人的共识。因此,当即便有数人劝说溯雪仙尊将这剑灵杀了。

溯雪仙尊挡下滔滔杀意,轻轻将剑灵扶起。众人这才想起,溯雪仙尊是一个剑修,剑修向来爱剑如命,怎么可能会亲手毁了自己的剑?

当然不会,一只灵舟中,白衍之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把剑,如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这把剑原本通身莹白,如美玉雕刻而成,此时却被浓郁的黑色魔气缠绕,剑身坑坑洼洼,多处残损。

“涣霜”,白衍之轻声唤道,他的手指一寸寸抚过剑身,剑上的黑色魔气不安分的缠上他修长的手指,要将他侵蚀成白骨。

“主人……”,听到白衍之唤他,涣霜剑的剑灵自剑中显出身形来。

剑灵白发玉颜,一副少年模样,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袍。他五官精雕细琢,完美的无可挑剔,如画的眉下,却有一双令人不安的暗红色眸子。

此时这双魔修标志性的暗红色眸子纯净如新生,正依恋的看着白衍之。剑灵自剑中生,继承剑所有的记忆,他们是初见,更是久别重逢。

剑灵刚现身,白衍之身下一个复杂的阵法立即启动,将剑灵身上的魔气隔绝在内。但还是晚了一瞬,有那么一缕气息向外逸散,顿时整座灵舟防护阵法自动开启,四周修士的探测法器同样被激活。

“魔气?哪里有魔气?”

“难道有魔修潜入进来了?快准备应战!”

那一缕没几瞬便消散在空中的魔气引起轩然大波,剑灵低下头,捏着衣角,内疚的小声说道:“主人……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一道道传信玉符自白衍之手中飞出,向被惊扰的修士们飞去,白衍之看着低落的剑灵说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阵法仍需改进。”

说罢白衍之便从储物灵器中拿出各色材料,想将阵法改进一番。不巧的是,缺了一样材料。

白衍之便用灵力将阵法又加固了一番,然后说道:“涣霜,我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要离开这阵法。”

顿了顿,白衍之又改口道:“若是遇到危险,以自身安危为重,离开便是。若是想找我,便捏碎这块玉佩。”

“是,主人。”涣霜接过玉佩,乖巧的坐在法阵正中间,目送白衍之离开。直到彻底看不见白衍之的身影,涣霜仍舍不得收回目光。

只要一直看向那里,主人回来时便能第一眼见到他了。

涣霜小心翼翼的握紧手中的玉佩,终于……他终于从魔渊之底爬上来了,他终于回到了他主人的身边。

半空中停满五花八门的飞行法器,白衍之一路向后飞去,路上遇到他的人皆避让行礼,最终白衍之停在一座丹炉状的飞行法器前。

这座丹炉的主人是三千世界中赫赫有名的医修,名为云知歌,白衍之与他有些交情。很快有一药童将白衍之迎了进去,踏入丹炉之后,风云变幻,一座草庐出现在白衍之面前。

云知歌悠闲的坐在躺椅上看书,见白衍之来,他笑着拱了拱手说道:“白道友怎么来了?快请坐。”

说罢,云知歌身边又出现了一张躺椅,这躺椅还在微微摇晃,一看就知道躺上去很舒服。白衍之站的笔直,看着悠闲的云知歌说道:“不坐了,我还有事。云道友这里可有瞬牵石? ”

瞬牵石遇到哪怕一丝丝魔气就会变色,极其难得,常用于顶级探测法器。云知歌伸手向空中一抓,他的掌心便出现了五六块泛着莹莹蓝光的石头,白衍之道了一声谢,将几块价值不菲的瞬牵石收起。然后问道:“云道友想要些什么?”

云知歌打量了他一番说道:“若有一日,我被谁追杀的走投无路,溯雪仙尊能收留我一阵,便算报酬了。”然后话锋一转,云知歌好奇的问道:“这几块瞬牵石,仙尊是为你那剑灵准备的?”

白衍之点了点头,云知歌不知想到了什么,提醒道:“白道友,你若是一定要护着那个浑身魔气的剑灵,恐怕会有大麻烦。若有人因此发难,不知道你这些年来攒下的家底还能剩下几分。”

“那些不过无用之物,我只要涣霜足以。”白衍之说道:“涣霜乃我年少时师长所赠,伴我多年苦修,是我唯一珍爱之物。若有人欲伤害他,便是与我不死不休。”

“好气魄!不愧是传说中把剑当道侣的剑修。”云知歌支棱起来了一瞬,然后又躺了回去,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白衍之知晓,云知歌这副模样并非是有恶意,他就是天生爱看戏,窥探各种见不得人的事。如此强大的医修,本是别人最不愿意招惹的人,云知歌却三天两头被人追杀。

不过……拿剑当道侣?白衍之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他所长大的宗门中,确实有许多和剑灵结为道侣的;他年少时也确实曾想过,若是有一日涣霜剑有了剑灵,他会不会也如师兄师姐们一般……

此时,晴空中炸响一道惊雷,魔渊之上的红星魔气大盛,将半片天空都染成了红色。魔星上的漩涡像是同往常一样旋转,又像是在某一瞬突然变成了一只眼睛,欣喜的看向某处。

无数修士也同时看到了这番异象,各自拿出法器,准备应对未知的风险。

灵舟上,正眼巴巴坐在法阵中的涣霜忽然脸色一变,不知为何,他感到头颅剧痛,如被刀斧劈开。涣霜抱住自己的脑袋,痛苦的躺下,无数记忆碎片出现在他脑海中。

再次醒来,暗红色的双眸如在红尘中挣扎了千万年,历过万般苦楚,只剩下淡淡的疲倦。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回来?”涣霜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喃喃自语道。

他曾无数次设想过,若是早知晓,他就不应该走出魔渊,他应当离着白衍之远远的。这样就不会连累他了。

他的主人,是世上最好的主人,自己这样的灾星应当离他越远越好。

涣霜捡起白衍之留下的玉佩,珍重的放在自己心口。上面残存的气息让他止不住的流泪,主人……还活着的主人。

没关系,他很快就会消失的,他是白衍之唯一的污点,以后白衍之还是万人敬仰的溯雪仙尊,仙途绵长。涣霜收起玉佩,将眼泪擦干,如果他没有记错,马上他就有一个消失的机会了。

忽然,灵舟外层的防护阵法闪烁了一瞬,有一个人影出现在涣霜的面前。那人站在阵法之外,周身剑气纵横。

他名九思,也是一个剑灵,他的主人死于魔族之手。自此九思剑独自留在他主人的宗门,不缺席每一场对魔族的围剿。

九思看着阵法中残破不堪的涣霜剑,还有一身魔气的剑灵,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皱了皱眉问道:“你就是涣霜?”

涣霜站起来看着他,点了点头。九思不满的打量着他:“一把魔剑,如何能配得上溯雪仙尊?不如我帮他扔了如何?”

涣霜在心里赞同他说的每一个字,但吃过无数苦头,他也有那么一点点心眼,知道有些心里话不能直接说出来。

于是涣霜向后退了两步说道:“你想干什么?我离开阵法,我的主人感应到会立刻赶回来!”

九思将四周剑气凝成一把剑,笑了笑说道:“多谢提醒,我会在仙尊回来前将你扔回魔渊。”那一剑剑气内敛,不泄露一丝气息,悄然将阵法刺破。

涣霜没有丝毫抵挡,任由他的手伸向涣霜剑。九思说的没错,像他这样的魔剑,就该待在魔渊之底。是他不知好歹,偏要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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