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刚有所进展,后悔的雨点就很迟钝地将心脏浸湿了,我有些悒郁地想,我不该对他这样。
既然已经决定还是迈入新的生活,一个不带着社交面具生活的地方,我就不应该先一步剥夺挤压这个我梦寐以求的生活环境带来的优势。
于是强制自己放松下来,嘴角的弧度不那么向上,但却松弛真诚很多。
“噢,我是想说,加个WeChat吗,这样以后方便联系。”他笑着朝我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手机,在我看来那笑容有些羞涩的成分,反倒很好。手机正好在我手里,我站起身,手指一划点进微信,双手捧着手机将二维码那个页面对着他,看着他耷拉在脸上的卷发:
“哦,那是挺必要的。”
该是他的脸瘙痒才对,我却觉得心里瘙痒,好像卷发扎根在我心脏上生长。有点奇怪,难不成我们在这一刻达到了感官共通。
“好嘞,那我去睡觉啦。”他扫过后又打了个哈欠,向我道过别后伸着懒腰回到自己卧室了。
他很困吗,还是我身上带着安眠剂的味道?为什么在我们仅几分钟的见面里他就打了好几个哈欠。
我颇心不在焉地看着他纤瘦的背影,默默将手机调转了方向,恰好看到联系人上面覆盖的鲜亮红点。联系人那一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盛况了,大二之后,那一栏就保持着一种任风雨来袭我自岿然不动的安宁。
到毕业,房东是我必要社交里新添的第一个人,原咖,是第二个。
我目前并不知道原咖是社交必须添加进通讯录中的还是我有意愿添加进去的,或许两种可能都存在吧。一直觉得将一个人添加进微信通讯录就意味着他和我有了人生中或多或少的羁绊,我现在更希望这羁绊是我积极承担而非被迫。
于是毕业后,我将通讯录里的人删删减减,留下的并没有几个。
我知道在不告知对方的情况下单方面删除联系方式并不是一个礼貌的行为,但我还是这么做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不断接收到快递,并对我的卧室进行了大的改造和装饰,直到它成为了我理想中的卧室。不,是家。
不过,我似乎已经三天没有见到过我的原咖室友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我陡然惊了一下。
脑子里天人交战良久,我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主页面点开原咖的头像,我们的聊天记录还没有被人为干预,保留着最开始的样子。
最下面的一句话是:
【你已添加了一口喝掉咖啡,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我戳开对话框,手指在手机壳边沿不停摩挲,最后狠下心发出一句:
【你好,你在卧室吗?】
等了足足五分钟,对方没有回话。
看到一间客厅之隔的卧室还是一片寂静,我心脏又开始快速地剧烈收缩。将不妙的想法扼断在咽喉之后,我起身轻着步子往出走,接着就很难想象地在对方门口做出了趴在门上偷听这个举动。
我知道这样看起来有些图谋不轨,或许还有些变态。但我竖着四根手指拍胸脯保证,我只是在为室友的生命担忧而已。做出这个举动我也是有些心惊胆战的,停滞呼吸偷听也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不过,人格的是否高尚健全先放在一边,我属实没有听到里面一丝一毫的动静。
接下来我做出了二十二年来最傻逼的事情——放弃了蹑手蹑脚,而是让拖鞋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在客厅制造噪音,大口喝水将杯子重重放到桌面上,听着音乐拉高分贝,以及时不时大声咳嗽。
这已经是我这一试探行为的临界点了。
但里面依旧是丝毫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好吧,这着实吓到我了。我再也坐不住上前去敲他的门,脑子里已经将我所能预想的事情全都预想了一遍。
“叩叩叩——”
因为还是没有得到一点反馈,我敲门的声音逐渐放肆起来。,
终于,里面传出来一点瓮声瓮气的声音,话间的字黏稠地连在一起,听起来有气无力地:“谁啊。”
我心跳又快起来:“是我,彡吔卜。”自报家门听起来多少有点戏剧性,不过人没事总归是好的。其实如果是熟人的话,我这时候就会有一句话从体内窜出来:“我是你大爷。”不过这句话显然不适合放在这里。
“彡吔卜是谁啊?”他好像蒙在被子里说出这话的。
我被这好似世纪难题一样的问题难住了,琢磨了半晌话说出后怎么样才合适,正要回答,门“歘”地一下打开了。
他头发散着穿着一身蓝色小熊□□的睡衣,小卷显得有些毛躁。
“不好意思啊,睡蒙了。”他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发用那双睡意惺忪的大眼睛无辜看着我。
他的眼睛,鼻子和脸是自己用颜料画上去的吗,我看见他之后觉得自己有了破次元壁的超能力。
“哦,没事,你没事就好了。”我的脸肯定涨红,虽然我看不见。
“你是有什么事吗?我听你敲门声挺急的。”原咖没骨头一样靠着墙壁疑惑看着我。
“哦,没事……”我脑中急速运转,“我就是想找你借个胶带。”我怎么会把我是来看你,怕你出什么事这种事说出口。
“胶带?有的有的。就在客厅桌子下面的第二个抽屉里。”他下巴点了点那个地方。
我自己给自己的台阶,当然得自己顺利下场,自以为把持地很稳就朝那边走过去:“好的,谢谢。”
他的身影却忽然从我眼前掠过去:“算了,还是我来吧,怕你找不到。”
我受宠若惊看着他蹲下弯腰认真寻找的样子,再站起身递给我:“其实客厅的很多东西你也可以用的。只要用得不是那么过分。”
“我买的很快就到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我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真诚。
原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褪去,摆了摆手:“那就等你的买回来再用呗,不用这么客套,一来二往地多麻烦。”
我虽然讨厌市侩,但并不能代表我可以没有起码的社交礼仪。不过他既然说了,我只好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后知后觉问他:“所以你这是在卧室里睡了三天?”
“是啊,”他搓了搓脸,“不会吓到你了吧。我前段时间难得精力很充沛兴致也很好,一直在画大画。一画完精神立刻萎靡,你刚来的时候我刚画完换了衣服准备去睡觉。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有时候不吃不喝就可以睡两三天。”
“那你是挺厉害的。”我佩服地五体投地,这种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过这种睡觉自由的样子看上去还挺不错。
他憨笑了两下:“现在几点了?”
“七月四号中午十一点三十七。”我摁开手机看了眼屏幕。心想自己很贴心,还播报了日期。
“你还没吃饭吧?”
“没有。”我如实回答。
“那正好,我回去换个衣服,咱们出去吃吧。”他手舞足蹈兴奋看着我。
“……”提起要出门,我心底的排斥感顿时涌起来,“我就不去了吧,不太喜欢出门。”即便是这个十分卡通动漫长相的室友约我,我其实感到十分荣幸,但暂时还不足以激起我的出门欲。
“那算了。”他叹了口气。
是有点失望准备自己去了吧,我猜想。忽然对自己这个德性有点失望。
“在家叫外卖也不错,我帮咱们一起叫了吧,等我去卧室拿个手机。”我其实想说不用了,但他自顾自一拍手,伸着懒腰说走就走。
睡衣并不长,他伸懒腰的空隙腰身就若有似无地漏了出来。我不过稍微瞥了眼就难以自抑地看着他的腰身,有些心猿意马。
(不,不能这样想)
我的心幻化出一只手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
他的腰臀比非常优异,或许比国际大牌那些知名度很高的时尚杂志男主角还要好,虽然很多杂志我不是很能欣赏得来,大概恰恰好认证了我是一个审美不高的人吧。
我只好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安静等他。
“来啦来啦。”他小跑出来,头上戴着一顶在我看来非常奇葩的帽子。帽子顶端有几条又粗又长的触手,就像八爪鱼那样。我在想如果其它剪掉只留脑袋顶最直立的一个会怎样。
他坐在我身边,我这才发现他手机刚开机,是睡觉的时候不想被打扰而做了充足的准备吧。
“哎?”他忽然叫了声。
“怎么了?”我下意识凑过去望向他手机屏幕,他打开在了微信,刚好是我和他的聊天界面。
“你给我发消息了,我都没有看到。”他睁着大眼睛望着我发给他的消息。
“没事,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我故作若无其事地将视线挪了回去。
在别人的手机上看自己的头像,包括发的消息总有一种被盯在羞耻柱上上极刑的感觉。
“好吧,你吃什么?”
我本来没想在他手机上点餐,矜持地推脱再三还是在他的手机上点了一份麻辣米线和可乐,怕自己忘记,随后便急不可耐地把钱转给了他。
他点了一份红烧肉盖饭外加一杯咖啡一杯可乐,付了钱后,接下来就只剩下安静等待了。
等外卖到了之后,我禁不住问他:“你很喜欢喝咖啡吗?”
在我看来,可乐点了之后就没有再点咖啡的必要了,除非他是两个都想喝。
“对啊,咖啡消肿。而且它对身体的好处很多啊,我之前上网查过,像帮助细胞抵抗自由基的损害,促进肝脏的排毒功能,焦虑紧张的时候其中的咖啡醇还能降低中枢神经系统的活动,让我放松下来。对了,还能预防一些癌症,我可不想还没画完我想画的画就提不动笔了。”他拆着袋子兴致颇高地回应我。
“好吧,我喜欢晚上喝,助眠。”我控制不住自己开始挑起话题,想跟他说话的**不可遏制。
“助眠?你没开玩笑吧,我可是用它来提神醒脑的,它里面咖啡-因神经刺激剂可不是软柿子。我曾经晚上喝过一回,亢奋到凌晨三点都没睡着。”原咖张大嘴,看上去很惊讶。
“没有开玩笑,我说真的。”我笑着说,“我只是很喜欢晚上兴奋到疲惫再入睡的感觉,夜晚是很值得享受的。”
我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有些无奈地感觉自己要笑成烂番茄。并且开始分神想着为什么我会跟一个仅仅见过屈指可数几面的人兴奋地谈论一些生活上的习惯,但这种状况却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
“更愿意留在夜晚吗?”
“嗯,白天是属于别人的,只有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是属于自己的时间,那个时候会感觉自己主宰全世界。”
“是啊,人要是能一直按照夜间的生活作息生活就好了。大家都安安静静,享受属于自己的时间。”他附和着说,“但是这显然是痴人说梦,面对很多现实问题。是不是世界一大奇迹先不说,首先,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夜晚的。”
我点着头拆着饭盒,正拆开筷子上的袋子要伸进碗里,猛然察觉到他盯着我的碗一副欲言又止的艰涩模样。
我只得颇尴尬地开口:“你想吃的话可以给你夹点。”
“不是不是。”他咬着筷子头摇成拨浪鼓。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