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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流觞曲水

通过小径,忽闻潺潺水声,他们原是到了“流觞曲水”。

树荫久未修剪,枝干横生,偶有阳光渡过夹缝,在水中映下碎光,缠绕的藤蔓把‘流觞曲水’字样遮蔽了大半,灵泉里,几只胖锦鲤正在悠闲地吐泡泡。

“此处名为‘流觞曲水’,传闻,圣人曾在此与百家论道。”

“不过,流觞曲水荒废了好些年。上回师尊出关,唏嘘不已,说‘圣人最好鱼跃之景’,就自天问阁外的水池里捞了些灵鲤,养在里头了。”风凉夜惋惜道。

“以流觞曲水养锦鲤,白宗主当真是个妙人。”谢景行俯身,好似想要从流水中捞出酒盏,但锦鲤摇曳,水波一荡,昔年与百家宗主论道的影子却散了,照出他苍白病弱的容颜。

“师尊还偶尔捞两条打打牙祭,在下也尝过,锦鲤灵气四溢,肉质肥美,滋味甚是美妙。”风凉夜颇为回味。

谢景行:“……”

焚琴煮鹤,作孽啊。

他当年最喜欢的,就是那一池从西方捞回来的锦鲤。它们百年化灵,戏鲤池中,常有成片金红碎光,如霞如缎。

相卿这小子,捞他锦鲤也就罢了,还好意思带坏徒孙,难道不怕他泉下有知,从鬼界爬出来揍他吗?

思及此,谢景行又是一叹,他当年坠天后,圣人道体被天雷挫骨扬灰,怕是寻遍五洲十三岛,也是找不到半点痕迹吧。

一场坠天,三千年清修付诸东流,连用尽心血的儒宗也败落,饶是乐观如圣人,也是会感到怅然与不甘的。

风凉夜看着谢景行水边伫立的孤绝背影,只觉虚幻缥缈,不似在人间。

良久,谢景行收回思绪,吐出一口浊气,道:“风道友,你可知这流觞曲水真正的用法?”

儒宗败了,但他的心血还在,能引领遗留弟子一二,也是大善。

风凉夜摇头。

“且看好了。”谢景行眼睫笼下阴影,“儒门十三盛景名声在外,是有原因的。”

青衣书生指尖从刻着“流觞曲水”的石壁上拂过,流光融入,幻境打开。

不知不觉,身边景致变了模样,荒凉的流觞曲水,如画卷缓缓展开。一阵弦乐丝竹,鲜花绽放,灵泉生出雾气,酒杯顺流而下。

当年的中洲百家正谈天论道,一字一句都精髓至极。

风凉夜看不清众人面貌,却依稀辨别出首位是当年的圣人谢衍,其下三席,分别是当年的三相。百家宗主或站或坐,或恣意饮酒,或提笔作画,或赋诗吟咏,更有甚者拔剑而起,趁兴而舞。

那是昔年圣人治下,仙门盛世的样子。

“所求为何?”白衣圣人梅姿鹤骨,白玉为神,面容却笼罩着雾气,看不清晰。

“天地义理,造化万物。”风飘凌沉肃,正襟危坐。

“儒道为何?”

“生在世外,心有红尘。”白相卿谦和,举盏而笑。

“红尘何处?”

“我心在处,便是红尘。”沈游之不驯,桀骜一顾。

幻境之中,白衣圣人似乎笑了,声音清寒动听:

“儒家之道,非佛家讲慈悲缘法,渡人渡己;亦非道家出世脱俗,讲因果定数。我等儒者,求仙问道,问的是苍生安稳,是兼济天下,是为万世开太平。”

圣人放下酒盏,长叹一声:“待我离去,又有何人替我看顾这茫茫众生?”

风凉夜修行本在瓶颈,甫一听闻,竟如醍醐灌顶。良久,他长叹,“朝闻道,夕死可矣。”

谢景行的声音从画卷之外传来,温和雅正:“儒门十三景得名,是因为当年成景之时,圣人将道凝为幻境,刻入石碑,供后世弟子领悟参阅。”

“恨我生错时代。”风凉夜七情失守,心摇神动,两行清泪猝然从眼角滑落,“太晚了、太晚了!若有幸当面聆听圣人教诲,我便是当即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切莫执迷,这只是幻境。”谢景行见他有所领悟,立刻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幻境中提了出来。

风凉夜被抽尽了力气,骨头酸软,眼睛却像是被点燃了。“我似有所得。”他目光灼灼。

风凉夜师从渡劫老祖,却一直为“儒道不通天”的传言所困,谢景行让他目睹昔年盛况,感受儒道的奥妙深邃,是在帮他破境。

“儒道竟是如此奥妙……为何会不通天?”风凉夜境界松动,好像快入了元婴大圆满,需要立刻打坐领悟。他又有所犹豫,看了一眼谢景行。

谢景行微笑,退后数步,以示无恶意,“不必在意我,在这微茫山上,怎么会有人伤的到你呢?”

谢景行话音刚落,微茫山上的晨钟震颤,响彻山间。一瞬间,风卷树摇,锦鲤惶惶沉底,惊起寒鸦一片。

谢景行望向远方二弟子的洞府处。熟悉的灵气,让人几乎忘却了时光的流逝。

“是师尊出关了?”风凉夜诧异,“为何师尊此时出关……”

下一刻,白衣落拓的修士坐在了长满藤蔓的石碑之上。谁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的。

他白衣半新不旧,足踏木屐,露出匀亭的足踝,此时正醉眼朦胧,手上拎着一壶酒,眉峰始终紧锁,笼着如云如雾的愁绪。

儒宗现任宗主,赫赫有名的儒门三相之一,白相卿。

也是圣人谢衍的二弟子。

“今日颇为热闹,这微茫山,许久没有正儿八经的客人了。”

转瞬之间,白相卿飘然行至流觞曲水间,懒洋洋地席地而坐,将酒液倒入杯盏,含笑道:“是何方小辈在此?与我儒门有何渊源?”

“师尊——”风凉夜本在盘膝打坐,想要起身,白相卿甩袖一拂,把他按了回去。

“坐下,稳住你的心性,你冲击大圆满始终差了一口气,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契机,还不快点参悟?”白相卿不紧不慢,“为师给你护法。”

“是,师尊。”风凉夜恭敬道。

修为到了白相卿那个地步,微茫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是个世外仙人的性子,很多事不是不知,只是懒得管。

但儒宗注重师门情谊,一脉相承的护犊子。谢景行走了问天阶,并不足以令白相卿另眼相待,当他开启流觞曲水,触动风凉夜心境时,才是彻底惊动了他。

“转过身来,让我看看懂这‘画中盛景’术法的,是前儒门弟子,还是故人之后。”白相卿伸出手,随意放出些许威压。

渡劫期修士的威压,筑基期是无法抗拒的。

谢景行只觉足下重逾千斤,筋骨沉重,关节悲鸣,维持站着已然是不错了。

他被天劫磋磨,浑噩五百年,即使逃脱神魂俱碎的命运,却也落得病骨支离的下场。在谢家里,他颇为潦倒,魂魄修补起来都困难,更不可能有圣人境界。

除却知识与功法,以及他浩瀚到足以掩饰一切探查的圣人识海,他从根骨到灵脉,都与寻常修士别无二致,连天道都能骗过,也不怕白相卿探寻。

谢景行抬眸,目光仿佛横渡千山,落于此世。然后,他振衣拂袖,拱手行过儒门古礼,“谢景行,见过白宗主。”

白相卿只是随意一瞥,却如同被惊雷击中,立即坐直了身子,仿佛见到故人跨越时光洪流而来。

“像,当真是像。”白相卿拂衣而起,足下踏风,霎时间掠到谢景行身侧,当即逼近,琥珀色眼眸紧紧地锁住青衣书生漆黑的瞳孔。

“五百年了,是你吗,师尊?”

谢景行眼中倒映出了白相卿未改的容颜。

“故人入我梦啊……”白相卿似醉非醒,抑制不住悲喜,“师尊啊,是弟子不争气,您如今,还愿意回来看一眼弟子吗?”

“宗主醉了。”谢景行神情莫测,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他此番来到儒门寻求庇护,却暂时不打算与三相相认。渡劫期还不能完全拒绝天道的影响,他这三个小徒弟,虽然不争气,但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欺骗天道者,气运有缺,命途多舛。

何况,他上辈子做的,远不止普通的“欺骗”。

如今他躲在“谢景行”的气运之下,说好听点是兵解重生,说难听些,是苟延残喘。若是一时不慎暴露身份,以他如今筑基修为,谁都能欺曾经高高在上的圣人几分。

白相卿见他神情陌生疏离,如被冷水浇透,也知道自己是满口醉话,荒唐了,于是找补道:“仔细看看,眉眼倒是不像,这修为也天差地别,只是这气质,像,像极了,教我一时错认。”

“……”这话可不能接,谢景行垂眸,保持沉默。

“小子,你是何人,怎么会知晓这流觞曲水的奥妙?”白相卿阖眸再睁开,眼底一片清明,语气却淡淡。

他不再是醉后遍寻师尊不见的弟子,转而端出了宗师大能的姿态了。

“在下谢景行,来自海外十三岛,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一位儒门前辈的洞府,得到了传承,也算是半个儒门弟子,因此前来认祖归宗。”

“予你传承那位,如无意外,我大抵也知晓。”白相卿道,“‘画中盛景’之术是我师尊谢衍所创,先代儒门弟子中,能如你这般应用的,一手数的过来。”

“洞府主人为天问先生,谢衍。”来儒宗前,谢景行早就规划好了剧本,打算借自己的名声一用。

“圣人出山海,在海外设下洞府,果然是师尊所为。”不出所料,白相卿长叹一声,“难怪你与师尊那么像,原来是经了他的考验,得了他的传承,你是叫……谢景行?与师尊是一个姓氏,当真是巧。”

他的神色也温柔起来,关爱地抚了抚他的头顶,“洞府传承者得主人真传,等同亲传弟子。若是师尊遗泽当真承认了你,我自然要叫你一声谢师弟。”

谢景行谎称是自己的洞府传人,是为未来表现的圣人神异打基础。但以他对三名弟子的了解,几人都颇为孤傲排外,以白相卿的谨慎,又怎会贸然承认一个来路不明的年轻修士为师弟?

白相卿从他灵台收回手,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试过他的神魂,只觉有些先天不足,并没有神奇之处。

“去圣人庙。”一试不成,便有二道关。白相卿随意地拉过他的袖子,眸光隐含犀利,却微笑道,“走吧,我带你去圣人像磕头拜师,若是师尊认你,你今后便是圣人门下。”

谢景行身形一僵。

给圣人像磕头拜师,开玩笑吧?

今天拜下去,以后恢复修为,掉了马甲,黑历史就抹不掉了。

“怎么,不愿?”白相卿眯了眯眼,“虽说师尊已身故,但这圣人门下的弟子,也不是什么人都做得的。历年来,冒充转世圣人的何其多 ,若过不得考验,按小游之的性子,是要拆散骨头,丢下山喂狗的。”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都听师兄安排。”

圣人庙是儒门纪念先贤的庙宇,上古圣人的塑像都供奉在里面。

“请问宗主,是拜孔圣吗?”谢景行跟随他的脚步,带着一丝希望询问。

“拜孔圣做什么,你的师尊是圣人谢衍,当然是拜他的像。”白相卿的木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师尊执掌仙门,复兴儒道,为他塑像立庙,享万世香火,有何不可?”

“……宗主说的是。”

当年谢衍位于圣人境,七情淡漠,对于给自己立生祠兴致缺缺,也不会为之动容。但谢景行修为低微,七情回归,六欲俱在,极是要面子,如今正竭力忍住以袖掩面的冲动。

他还没死透呢,去自己的庙宇,拜自己的神像为师,这也太尴尬了。

他们穿过垂花门,走过林荫小道,前方便是圣人庙。庙前一株合抱之木,已经参天。

谢景行抬头,只见叶色金黄,形如归鸟,风吹过时沙沙作响。

“这棵树,叫做‘思归’,是数千年前,师尊亲手所种。”白相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叹息,“现在它都已经这么高了,宗门故人却已离散,实在教人唏嘘。”

白相卿正感怀,谢景行抚着粗糙的树皮,想的却不是儒宗的盛衰,而是当年植树时的心境。

一千五百年前,那少年叛门入魔,远走北渊,从此与他隔洲相望。当年的谢衍徘徊于儒宗之中,只觉好景依旧,故人却不知何处去,于是在此处种下“思归”。

比起这棵树,圣人庙反倒是后来修葺的。

对于情感与离别,圣人总是缄默于言,便也无人知道,他到底在含蓄地思念谁。

“思归啊。”谢景行接住一片飘落的叶,才惊觉五百年过去,这飞鸟似的树叶,已然有他手掌大小了。

当初他种下这棵树,也是因为思归夏花的颜色,颇似那少年艳烈的绯瞳。

白相卿不知他一低头时的愁绪何处来,笑着闲谈:“从前,圣人庙正殿内供奉的是上古圣人,后来……我们师兄弟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给师尊塑像。以前都是师尊替我们遮风挡雨,师尊去了,总不能委屈了他。”

“师尊生前光风霁月,身后却毁誉参半。若我们若是不时时铭记他,供奉他,谁又记得他一生的功绩……”白相卿说到此,却突兀打住,神情微暗,“不提这个。”

谢景行觉出他的郁气,抬眼看去,却见他又换上微笑,说些闲话了。

“塑像时,我们还吵过一架呢,最后还是打了一架才分了工。游之画样子,飘凌雕刻轮廓,我上的漆。我们也没动大神通,这么敲敲打打,废了不知多少神木……”

“说来也好笑,我们明明记着师尊的容貌,却总是雕不好他的眉眼,最后还是……”白相卿蹙起眉,“还是‘那一位’动手雕刻,才有这九分神韵。对此,风师兄都气坏了,却也没办法,谁叫我们谁的炼器技术都比不过那人……”

“他?”谢景行好似察觉出什么,突兀接话。

“师门旧事了。”白相卿语焉不详,“我不似飘凌游之,对他闭口不谈,但这其中颇为复杂,以后说与你听。”

谢景行心中明白,三相口中这个特定的“他”代指谁。

最初,圣人谢衍的大弟子,儒门的继任者兼大师兄,并非风飘凌,而是“无涯君”殷无极。后来,他叛门入魔,远去北渊,圣人才收了儒门三相。

三相与他一向势同水火,从前,仙魔两道的谈判桌上碰见魔宫一行,与那位骄矜的帝尊对峙,他们向来都是疾言厉色,横眉冷对,恨不得捋袖子。

帝尊明明叛了师,与昔日师门再无名义上的关联,却总爱惹他的师弟们生气,又仗着自己是尊位大魔,三相加在一起也打不过,就笑吟吟地说些茶言茶语。

倘若眼神能杀人,他们“前大师兄”身上恐怕得多几个透明窟窿。

后来仙魔开战,两道势如水火,见面不是打,就是夹枪带棒,连面子情都没了。

如今,帝尊却能够与儒门三相合作打制圣人像,看来不但重获自由,关系也缓和不少。

白相卿仰头看了看肃穆的圣人庙牌匾,愁绪一敛,笑着向他招手:“到了,来,小景行,去拜一拜圣人像。”

作者有话要说: 2021/10/21修

2022/11/5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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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觞曲水边,从儒门论道改为与百家论道。

·增加思归树内容,与前世时间线对应。

·师门关系究极复杂,但又简单的很,争宠罢了。不过区别是绿茶狗勾帝尊是争风吃醋,三相是觉得师尊偏心叛门大师兄。这是什么没有对上频道的争宠行为啊(战术后仰)。

只有师尊死后才能好好说话的师兄弟,叹气。

——

谢景行:我拜我自己为师,我磕我自己,我以后要叫我所有的徒弟师兄?辈分全乱了。

白相卿:既然你得了传承,我就代师尊收下你吧。

谢景行:不,其实不需要,我就是想挂个名。

白相卿:要的要的,你和师尊这么像,要收的要收的。

谢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