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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圣人庙宇

谢景行随他入了新落成的天问殿。

圣人像面若冠玉,峨冠博带,一双悲悯的眼眸微微低垂,右手执红尘卷,为教化众生;左手持山海剑,要斩尽一切不平。

大殿烟雾缭绕,水沉香悠远,衬的圣人像眉目如笼云雾,温柔至极。

谢景行看着圣人像,似是与往昔的自己隔世相逢,倏忽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未曾坠落天际,还在九霄云海之中徜徉了。

“师尊啊,徒儿又来看您了。”白相卿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烈酒,颧骨上有些酒醉的微红。

“这回给您带了个小朋友,说是得了您放在海外仙山的传承,您瞧瞧合不合意,若是喜欢,徒儿就帮您收下了。”

谢景行凝神看去,从前白相卿在他门下时,都是一派君子风范。如今这个落拓不羁的白宗主,比起从不行差踏错的二弟子要真实得多。

白相卿仰头,笑着念叨:“……根骨还不错,很适合咱们儒家功法,脑子也聪明,您的‘画中盛景’也使得好,就是神魂弱了点。不过不妨事,世上那么多天材地宝,还能调养不好?”

圣人谢衍在天劫之中灰飞烟灭。白相卿的自言自语,终究无法从造物中获得回应。

谢景行想罢,却见圣人像那双低垂的眼眸微微一动,透出些深邃的灵性。

白相卿神情一震,深深拜下,动容道:“弟子再怎么不成器,师尊还是愿意理我的。”

谢景行环顾四周,这才察觉殿内的布置之玄妙。

以圣人像为阵眼,圣人遗物山海剑与红尘卷为灵力源。天问殿是一个闭合的阵法,构成了圣人的衣冠冢。大能灵力波动时,神像共鸣,一嗔一喜都宛然如生。

这阵法复杂精妙,定是出于炼器大宗师之手,且透着近乎顽固的执念。

谢景行在殿中转了一圈,抚摸过墙上壁画的纹路,通过颤抖而情深的笔触,仿佛窥见隐藏在三相背后那个熟悉的影子。

转世圣人的漆眸一敛,心中百味杂陈,温柔叹息。

他也是,三相也是。都是横绝天下的大能了,怎么还像个孩子,总是向造物寻求答案。

“好了,拜吧,看看师尊瞧不瞧得上你。”白相卿又自顾自地说了几件琐事,才唤来谢景行,递给他一炷香,笑道。

谢景路上就做完心里建设,此时手指执着线香,在长明灯灯芯中取火,双膝触地,拜了下去。

一瞬间,红尘卷震,山海剑鸣。

宛如故人归。

他与法宝的契约早已随着天劫散去,但是识海相连的羁绊还在。

谢景行心念一转,在残破识海默念道:“安静些,莫要让人发现是我。”

山海剑听到旧主的吩咐,没有立即奔向他身边,却掩盖不住震动异象。红尘卷则是明灭不定,似乎是因为残破不全,光芒暗淡几分。

白相卿负手看着这一幕,兴味道:“哦?倒是有趣,山海剑和红尘卷,自师尊故去之后就很少有如此反应了。上一次遗物异象,圣人像低眉垂泪,还是他到来时。”

他提起时,神色还是有些古怪,又看向谢景行,“果然是师尊的洞府传人,谢师弟是有大机缘的。”

谢景行失笑,他理解为什么白相卿提起时稍显别扭,毕竟当年,帝尊的存在可是三相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至少相卿与他的关系稍有缓和,不会见面就打了。

谢景行起身,将线香插进香炉之中,“白宗主,我这算是过关了吗?”

“还叫什么宗主,叫师兄。”白相卿随意摆摆手。

“白师兄。”

“去歇息一番罢,过两天便是圣人祭,届时也用着你。”白相卿显然颇为喜欢这个儒雅沉静,肖似师尊的小师弟,拍了拍他的肩。

“圣人祭?”谢景行心中又过了一遍孔圣孟亚圣的祭典,发现都对不上号,虚心请教,“是祭奠哪一位圣人?”

“还能是谁,当然是我们的师尊,圣人谢衍了。”

“……”对哦,他的忌日就在几日后来着。

事态逐渐离谱,他明明还活着,还要和徒弟一起过自己的忌日,更尴尬了。

白相卿带着他离开圣人庙,穿过芳菲野花的小道。他再度回看空旷寂静的圣人庙时,似有怅然之感。

“师尊是个近乎完美的人,他站得太高了,若是圣人言行不当,便会招来天下人指摘;若是圣人德行有瑕,便会引来攻讦污蔑。只要他行差踏错,所有嫉妒他、憎恨他的人,都会极尽非议,从污泥里伸出手,把他生生扯下云端,仿佛毁他一世声名,是如何正义之事。”

“他一生为仙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仙门又怎样对他?”

谢景行在飞花之中回身,却是见到弟子带着怀念的眼,目光茫茫无焦距,好像在透过他,看一个逝去的影。

直到离去,他才能听见弟子的一二心声,谢景行沉默片刻,问道:“白师兄,圣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得你这般念念不忘?”

“小师弟啊,你年岁太轻了,若是你见过师尊,便知晓,什么样的存在……才能教人一生都无法忘怀。”

辞别白相卿后,谢景行回到学子监,寻找风凉夜,请这位儒宗掌事大弟子替自己安排住处。

圣人祭在即,谢景行斜倚在门边,见这位小徒孙又是整理祭品,又是登记造册,忙得脚不沾地,一时半会顾不上他。

“不好意思,小师叔,儒门这两天比较忙……人手有些不足。”风凉夜抱着一叠礼单,看着谢景行接过本属于他的杂活,颇为窘迫。

风凉夜知他已是白相卿代圣人收下的弟子,虽说年纪轻,却是一跃成为师叔辈了,他本是豁达性格,没什么障碍地换了称呼。

“我来搭把手。”谢景行不欲劳烦旁人替他操持圣人祭,结果就是硬着头皮替自己抄祭品单子,边抄边怀疑人生。

“小师叔?”风凉夜刚刚把沉水香取出晾晒,抬眼便见到正提笔悬腕,半晌失神的谢景行。

“师叔可是不太适应这些俗务?我们儒宗的事情其实已经很少,但是每逢圣人祭,总是比较忙。每年一小祭,五十年一大祭。近日逢大祭,自然要办的隆重些,若是不爱做,放着也无事。”

“无事,只是有些走神了。”谢景行在书册上写下最后一笔,用布巾擦了擦手上的墨迹,低垂眼睫,“这圣人祭,除却三位宗主,还有什么人会参加?”

他不知,自己问出此言,是出于期待,还是退避。

“这个……”风凉夜顿了一下,遮遮掩掩地看向那并未署名的祭单,厚厚一叠。

“我知道了。”谢景行见他支支吾吾,心中有了底,也不欲为难他。

其实,白相卿也曾告诉他,这几日不要在宗门乱走,最好天黑后就回学子监,圣人祭最好也是白日参拜,以免发生意外。

谢景行虽然身负“圣人传承”,但还不够亲近,白相卿并不会直接告诉他,近日宗门地界会迎来魔道帝君。

这无疑是承认如今落寞的儒宗还与北渊魔洲有所牵扯。

谢景行又低头抄单子,抄着抄着,竟是被气笑了。

三相的备下的祭品还算传统,那小崽子准备的都是什么和什么?

先不说他又折腾了什么炼器珍品,江山千里图真迹这种东西,天底下就一件,他难不成真的要烧给他?他又不能去鬼界赏玩。

败家,太败家了,下回见到可真要教训他两句。

待到最后一笔落下,谢景行才惊觉自己内心的念想。

他想远远看一眼那个不省心的逆徒,确认他过得顺遂,却又怕被认出来,平白惹他癫狂疯魔。

想当年,圣人把他困于九幽之下近三百年,帝尊可不止一次地对他言恨,扬言要他付出代价。

“待会我去一趟黄金屋,白师兄建议我挑选些许功法,专心修炼。”

谢景行再度看向宣纸,却不知自己何时写了“别崖”二字,他一抿嘴唇,似乎在恼自己,又用墨迹将其涂黑。

“是该如此。”风凉夜格外热心,“小师叔可需要法宝?虽说儒宗三分已四百余年,但家底还是颇丰,您初来乍到,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提。”

谢景行笑着婉拒,目光却落在窗外,那手执书卷,静立窗边的身影,与渡天劫前的淡漠冰冷的圣人神似。

向风凉夜要了儒宗弟子腰牌,谢景行穿过小道,来到黄金屋。

“黄金屋”取自“书中更有黄金屋”之典,为儒门藏书之处,外间是各种典籍功法,浩如烟海;里间便是圣人典藏,门口有着大能禁制。

黄金屋常年没人,书架上已经落了一层灰。

谢景行在外间随意挑了几本功法装样子,又随意一转,走到圣人禁制之前,伸手贴在无形的结界之上,轻易踏入书库内部。

这是白相卿都无法踏足的地方,算是一等一的隐秘之所。

有禁制在,此处仿佛时间凝固,还保留着当年模样。四处是按照笔画顺序排放的典籍,还有不少堆在地上,被翻过许多遍,好似此间主人并未走远。

谢景行提起衣摆,小心避开那书堆,数过三个书架,从中抽出一本,迅速浏览起来。

那是兵解重修的记载。

谢景行重生后感到自己神魂不足,这让他对当年的飞升旧事产生些许疑问,甚至怀疑起当年自己留了什么布置,却并未找到文字记载。

仔细想来,当年的飞升确有蹊跷,圣人谢衍绝不是没有十足把握,就去以卵击石的男人,他兴许是记忆有着某段缺失,才不记得最重要的事情。

谢景行撩起长衣,盘膝坐在地上,快速地翻着书,却始终无所获。

“真是头疼,没事算计自己做什么。”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自语,“得提些修为,再从长计议。”

资料与记载查完,谢景行又在黄金屋挑挑拣拣,选了几件对境界不苛求的保命法宝,放入袖里乾坤。

没有趁手的兵器,他又不打算用山海剑以外的剑,不然未来拿回时,山海剑会闹,于是从堆积成山的法器中,选了一支朴素的玉笛,应对元婴期以下的修士,已是绰绰有余。

回到儒宗,谢景行才真正摆脱重生后要钱没钱,要修为没修为,要法器没法器的窘迫境遇,算是可以潜心重修了。

谢景行离开黄金屋后,已是黄昏。松涛如浪,寒鸦掠过山林,发出孤独的鸣叫。

在路过后山的重重禁制,他脚步停顿,看向那条早已被草木掩映的旧时小道。

后山禁地并无什么危险之物,只是他封存的一段回忆罢了。

谢景行静立片刻,还是提起衣袍,踏进草从中。

走过数百步,谢景行眼前豁然一亮,见到嶙峋的苍壁。有人曾以剑锋在山石上刻字,是洋洋洒洒的行书,曰“文无定法”。

他又绕过被杂草覆满的小路,用竹笛拨开挡路的枯枝败叶,又见一石碑,上书“剑破万法”。

谢景行伸手拂过碑文,行书颜筋柳骨,颇带强硬,还残余着经年的魔息。

他一抚,面前孤独绽放的花树之下,蓦然多出一名手执长剑的玄衣少年虚影。

少年回眸一顾,振袖出剑,最是艳绝。

万魔之魔的姿容绝代,天下罕有匹敌者。他是春花秋月,也是夏荷冬雪,连圣人也会流连。

“剑破万法,他这是要破谁的法?”谢景行揉了揉眉心,却是笑了,“这小崽子,已经无聊到来此处刻碑了么?”

圣人谢衍是万法之宗,他偏要剑破万法,答案不言自明。

既然都来后山禁地了,索性都逛一圈,谢景行走到冰火洞府前,驻足片刻,那是当年帝尊在微茫山时的住所。

时过境迁,故人仍是天下至尊,号令万魔。他却坠落云端,三千年清修散尽,不复当年。

谢景行走进洞府,走过寒冰与衰草。近些年里,洞府不乏有人踏足的痕迹。

不多时,他抵达湖心岛,看见石床上散落着几件玄色旧衣,一壶空了的陈酿,还有一个空牌位摆在石床边,没有刻名,却被反复摩挲过许多遍。

像是某个离家已久的游子,在师尊逝去之后,才终于静悄悄地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中。物是人非。

子欲养而亲不待啊。他只能守着师尊的墓碑,在白相卿的默许之下,孤身地住上一些时日。

见他吗?不见吗?

时过经年,他的徒儿还那样淬着血地憎恨他吗?

或是,遗忘一切爱恨,挥剑斩情丝,立誓与他形同陌路?

“不见便不见罢,这样最好。”

冰火洞的墙壁上是蓝与红的晶石流光,谢景行却看到那些近乎狂乱与发泄的剑痕,似他们破碎的师徒关系上,纵横交错的裂缝。

面对这些伤极了的痕迹,谢景行用手一点点抚摸过,好似看尽他疯魔的五百年。

他阖眸,心中恻隐,道:“待我做完了该做的事情,再去偿还这段孽债。”

届时他有仇报仇,要杀要剐,他谢云霁,绝不皱一下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2021/10/22修

2022/4/4二修

2022/11/5三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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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化一下白相卿与殷无极之间复杂的同门情。

可以看出,师尊对三相与殷无极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三相是纯粹的弟子,但是帝尊不一样,他是特别的,所以三相才非常嫉妒排斥。

第一个弟子总是不一样的,何况当时殷无极是被谢衍当成少宗主养的,倾注所有心血,几乎和儿子没区别,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掺杂了师徒、亲人、情人、知己、敌人种种,非常复杂,绝不止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