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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今天是‘海和’轮出航的日子,船东早择下的吉日。

等宋通事从市舶司领回通关公文凭证,船上早已万事备妥了。

船东先去天妃庙奉上祭品,燃上香烛,拜祭海神娘娘,默默祷告神灵保佑此行顺风顺水、人船安泰、财茂利丰、早日平安返航。

船上水手早在船头备齐三牲:猪头、祭、鱼。左右摆上几个大馒头。船东点上香烛纳头便拜。后面是船老大和宋通事,船上众人从第三排依次排列,随船东一齐跪拜。众人在口中念念有词:祈求海神保佑人船平安,东家发财,船工工钱多发,大家早早返航回家。

祭毕,船上燃起鞭炮,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众水手收起铁锚扬帆出航。

岸上自有送行的亲朋,新婚燕儿手帕拭泪的年轻媳妇、有哭闹着呼喊爹爹的孩子。这场景多少有些令人伤感。

人群中也夹杂着几个货主,还有船东熟悉的经纪、牙人。但更多的是些凑热闹的闲汉。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真是热闹得很。

泉州港海上贸易如此兴盛,是有原因的:宋经‘靖康之变’,南宋政权丢失了中原及西北大片领土,便失去了重要的粮食产地和赋税来源,钱袋子让金国收去,自然南宋就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

趁着南宋混乱,金国不断纵兵南下抢略。也是被逼无奈,高宗皇帝不得已,便又重用了‘中兴四将’:韩世忠、张俊、岳飞、刘光世。抵御外侮。自古打仗就是烧钱。几十万的军队枪械、马匹、军衣、粮食耗费甚巨。不用想就是个天文数字。更兼南宋承北宋旧制,养了大量官员,俸禄又高,南宋财政难以为继,国库空虚,很快就捉襟见肘。

宋庭偏安东南一隅,在财源日竭的情况下,便开始实行海外贸易。

正如高宗希望的:‘市舶之利最厚。若措置得当,所得以百万(贯)计,岂不胜取之于民?’。

尤其孝宗时;实施了;‘饶税’制以后。更促进了南宋海外贸易的发展;以及东南港口的繁荣。

特别以泉州港为最,已是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大港了。南宋官家的日子便由此富足起来。

‘饶税’法规定:以航海期限为征税标准。自船上领取通关凭证日起,五个月回港给予税收优惠,耗时一年的不与优惠、一年以上的给予处罚。

这也是为何‘海和’轮要趁季风出航的原因。顺风顺水自然能早去早回。

‘海和’轮是个长三十几米的大船,宽四丈五尺,深六丈,可载货三百多吨。安装了能调□□帆方向的桅杆转轴,船工操作时省力顺手,可快速调□□帆,迎合风向。尤其在海上风大浪高时,水手调□□帆时就安全多了。这样的设计在当时已是世上最先进的制船工艺了。

船渐渐驶离了泉州湾的后渚港,待出了海口,风帆鼓荡。驭着海风急速南去。

刚才港内还风微波平,现已浪花荡动,船艏劈波斩浪卷雪翻银,海天空碧一色。

除了船老大和舵手,众人都闲了下来。张才伫立在后甲板,放目望去。

此刻海空碧蓝似玉,又象柔美铺开的绸缎将大海覆住。凫水悠然顾盼的,或低空掠水的海鸟又似织女在绸缎上巧绣的图画,令人美不胜收。

看着眼前的一切让他沉醉其中,空中突然一声鸥叫将他思绪拉回。他忽然想起表哥王兴。

昨日他依稀记得酒后和表哥一起回的船,当他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早晨。他有点不放心表哥,前前后后找了一遍,发现表哥早已离开,就没再多想。

表哥自小聪明伶俐,长的粉雕玉琢,又俊俏出挑,真是人见人爱。不似自己长得厚嘴大腮。

家境更不用说了。姨父姨母有经营的买卖,虽非大富大贵,比自己家却是好上百倍。

记得表哥中秀才时是何等风光呀,远近亲戚那个不恭维夸奖?那个不挑大拇指呢?

而自己与表哥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一般。

虽说这次表哥秋闱失意,但他胸中文章锦绣,肯定用不了几年,早晚会金榜题名的。那时自己自然也能跟着沾光了。

再想想自己,打小就呆头呆脑。也跟着表哥学了不到一年,文章狗屁不通,只可惜了姨夫的学费。巴不得后来被爹爹早早叫回家,给村里财主看了几年大黄牛。

四年前,还是姨夫托人情安排上得船。又碰上了船东和船老大厚道,给的工钱也不低。如今回村自己和家人也扬眉吐气了,惹得村里左邻右舍羡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