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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回 风月无情人暗换,欲语肠先断

却道李莫愁自辞别秦无忧以来,心中也对自己这位妹子十分惦念,星夜兼程向终南山赶路,只希望尽快回去向师父赔礼道歉以后,便一生陪着她的无忧妹妹,再不分开了。她在路途上总是想起那位奇装异服的娇俏少女,却突然心中一荡,暗道自己之前每日所想皆是与那陆展元在嘉兴游玩的旧事,那时她们二人纵情山水,在游船上和歌,在高山上呐喊,是何等的甜蜜。不料最终会成这样的结局。但自从那日街上遇到女扮男装的秦无忧,好像陆展元的影子在自己心中渐渐淡去了,纵使陆展元身死之时,她虽心如刀绞,却也没有生出半点何沅君那样的殉情之念。后来在山洞中与秦无忧住了几日,与她谈天说地,互诉衷肠,却把那陆展元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不禁奇怪,与那少女只认识不足一月的时间,为何她在自己心里却取代了陆展元呢?又一想到二人俱是女儿身,她对秦无忧当然是姐姐对妹妹的疼惜,这些情思不免太过荒谬,便也要止住对秦无忧的思念。可是一闭眼,那位紫衣少女的轮廓便又会浮现,真使得李莫愁无可奈何。

嘉兴与终南山之间路程并不遥远,李莫愁只十多日便赶到了终南山的山脚下。在路上她一边赶路,一边研读秦无忧给她的那本《五毒秘传》,那书上写的俱是五毒神教的上乘毒术与功法,若非天资聪颖之人,读来必然如坠五里雾中。但李莫愁师出古墓派,古墓武功俱是精巧繁复,变化无穷,她却能一学便会,触类旁通。她又极善使冰魄银针,当然也通达毒理。论习武天赋,在现今的江湖除了秦无忧这样亘古绝今的天才和开宗立派的五绝,再没有能胜过李莫愁的了。故而她在短短的时间里便已粗浅的掌握了《五毒秘传》里的一些绝技,只感觉受益匪浅,大胜从前。

终南山上不仅有李莫愁的师门古墓派,道门正宗全真教的重阳宫也坐落在通往古墓的必经之路上。李莫愁听说这全真教的开派祖师王重阳曾与自己古墓派的祖师林朝英有一段复杂的爱恨纠葛,林朝英对王重阳一片爱慕痴情,最后却没能得偿嫁给他,孤独遗憾而终。是以古墓弟子入派之前必要唾重阳真人的画像。李莫愁曾遭情变,自忖与祖师婆婆同病相怜,自然对王重阳的徒子徒孙没甚好感。便在密林之中绕路而行,仗着古墓派轻功精妙绝伦,却也没费多少力气。

李莫愁穿过密林,远远的望见古墓前站着几十号人,密密麻麻的堵在门口。这些人里大多数都身穿道袍作道士打扮;却还混着几个俗家江湖人士。李莫愁一眼便认出了陆展元的叔叔陆立鼎,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十五六岁身穿孝服的女孩。一位面容清丽,举止大方;而另一位虽然也生得俊俏,脸上却有骄横之色。这陆立鼎与陆展元二人既是叔侄,李莫愁从前自然是见过的,却不想今日会在古墓前再见到他。心下纳闷,暗想这些人堵在这里,难道为自己与秦无忧大闹陆家庄婚宴,逼死陆展元一事?便蹑足潜踪,偷偷靠近,要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待李莫愁靠近之后,只见为首的一位老道士,正在怒气冲冲,慷慨陈词,对着古墓朗声喝道:“林姑娘,我们全真教与你古墓派向来是同邻世交,本无意叨扰。只是日前贵派的徒儿李莫愁勾结邪魔歪道域外妖女,二人在陆家庄陆庄主成亲大喜之日,搅闹婚宴,将陆庄主夫妇逼得自尽身亡,实在骇人听闻。现还请林姑娘深明大义,交出李莫愁,还武林一个公道。我们即刻返回重阳宫,绝不多作停留。”那老道双眉斜飞,面直口方,虽然上了年纪,却是目若朗星,炯炯有神,颇有豪迈之情。全真七子名扬天下,李莫愁岂能不知这老者便是其中武功最高的长春子丘处机,丘处机身后,王处一,刘处玄,郝大通,孙不二也分立左右。李莫愁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能让全真七子除了掌教马钰和已死的谭处端以外的五子齐聚于此,看来这次自己真是惹了大祸。

自陆展元死后,当初出席婚宴的武林群豪无不羞愤,都道有人当着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逼死陆庄主,又堂而皇之的逃之夭夭,在座没有一人敢出手阻拦,实在是奇耻大辱;那天龙寺高僧更是羞的无地自容,回到天龙寺闭关谢客,再无颜出山了。武三通嫉妒陆展元夺自己爱女本就心神不定,又在婚宴上亲眼见到爱女殉情,欲为女报仇却被秦无忧一掌打得背过气去。醒来后六神无主,竟发起疯来,只痴痴的叫着:“沅君,我的沅君!”跑得不知踪迹。陆府大喜之日,自然也邀请了全真教的全真六子,但六子顾忌身份并未参加,只是派二代弟子赵志敬带领几个全真弟子前去赴会。按说他们本应出手相助,但那赵志敬色厉胆薄,看到秦无忧一招便将天龙寺高僧制服,吓得战战兢兢,待秦无忧和李莫愁走后才想起丢了全真教的脸面。这人心狭量窄,心知那李莫愁是古墓派弟子,于是便游说陆立鼎,一同回去请全真六子出山兴师问罪。陆立鼎本来便恨恨不平,当即欣然应允,于是带上自己的女儿陆无双,养女程英赶奔终南山。那些武林群豪听说此事,当然也乐于狐假虎威,报自己受辱之仇,大多数便也跟来了。

全真六子正潜心练武修道,突然闻听赵志敬带领一番武林人士上重阳宫来,本来心中不悦,只道徒儿多事,打扰自己清修。却不想那赵志敬与陆立鼎等人一见全真六子便嚎啕大哭,搬弄是非,添油加醋。丘处机本就是火爆脾气,又最狠蛮夷胡虏,哪能容得这事,登时便勃然大怒,要找古墓派问理。但全真掌教马钰素来宅心仁厚,想来其中是否有误会,本不想让师弟们趟这浑水,但见此次来了这么多人,若是不管恐怕传扬出去有损全真教武林正派的尊严。便嘱咐师弟们一定要进退有据,不可莽撞;同时让大多数武林群豪留在重阳宫,只让五子陪同陆立鼎一家和几日前上山寻找丈夫的武三娘,带领一些全真弟子前往古墓讨要李莫愁。

现下丘处机等人在古墓前本想见李莫愁师父一面,当面陈述李莫愁的罪状,却被古墓派的孙婆婆拦在墓外,吃了闭门羹。于是又急又气,便在门口大喊了起来。一开始丘处机考虑到两派渊源还克制脾气,只说与古墓派无关,要追责李莫愁和那域外妖女。没想到陆立鼎听不下去,也开始大喊大叫,话说的格外刺耳。说甚么古墓弟子不守清规,水性杨花,勾引自己侄儿;见陆展元不受她的蛊惑,便怀恨在心,勾结了苗疆的域外妖女,存心在他大喜之日找不痛快。直把李莫愁说成了一个不知羞耻小肚鸡肠的下贱女人。李莫愁虽然跟秦无忧在一起时温柔体贴,但本也是一位敢爱敢恨的率真女子。她向来洁身自爱,与陆展元痴恋将近一年时光,也未曾让他碰过自己的身子,如今听那陆立鼎如此糟蹋自己的名声,不由得勃然大怒,正要出手教训他。不料突然听见一阵“嗡嗡”的鸣声从古墓之中传来。

不过多时,从古墓中飞出灰蒙蒙一片雾气来,定睛一看却是无数的玉蜂。这玉蜂是师父亲手所养,毒性非常,被刺一下便觉浑身酥麻,又痛又痒。纵是全真五子也难以应对这目不计数的敌人。当即也顾不得宗师脸面,只能退回重阳宫中。李莫愁自幼在墓中长大,自然也懂得养蜂驭蜂之术。待那些人都走光了,便轻吹呼哨,那玉蜂竟乖乖的让开了一条道来。她眼疾身快,沿这条道飞身钻进古墓之中。

古墓中一片漆黑,机关陷阱数不胜数,但李莫愁却是稔熟于心,一路没费什么周折,便来到内室之中。正见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荡到自己身前,吓了她一跳。定睛一看,只见一位面色苍白,面容却秀丽无比,身姿出尘好似天上仙子一般的白衣少女冷冷的立在她面前。李莫愁与秦无忧均是天下难得的绝色女子,但她们二人身上皆是层层的杀意,好似带刺的玫瑰,让人又爱又惧;而这位少女却如莲花般清新脱俗,让人觉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李莫愁心知她正是自己的师妹小龙女,只是离李莫愁开古墓之时小龙女并未长开,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现在她年纪也和秦无忧一般大小了,竟出落的如此俏丽,真将李莫愁看得呆在了原地。

这时小龙女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师父现在不想见你,要我来领你进去。”李莫愁心里明白,几年之前自己为了陆展元与师父闹得极不痛快,被师父赶下山去,此番自己又闯下自古墓派创派以来前所未有的大祸,引得那些道士扰了师父清净,师父自然不愿跟自己想见,只寄希望于几日之后,能托师妹向师父赔礼道歉,到时候师父愿打愿罚自己无怨无悔。只是转念又想起那还在山洞之中等候自己的无忧妹妹,不由得悲上心头,留下泪来。

小龙女在前头引路,好像并不在意师姐情绪的变化,只是举着火把将李莫愁带到她以前住的那间墓室之中。那间墓室现在还保持着她当初离开时的模样,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李莫愁触景生情,想起以前与师妹随师父练功,与孙婆婆说笑,一幕幕场景印在她的脑海之中,又想到如今物是人非,不由得更加悲戚,眼泪好像开了闸一般肆意流淌,把胸前张扬的紫色荫出一大片水渍。

小龙女回头望了望师姐,皱了皱眉,淡淡的说:“师姐怎么穿成这种模样?”李莫愁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是无忧妹……”突然觉得不妥,改口道:“是,是一位朋友赠与师姐的。怎么师妹不喜欢吗?”小龙女淡淡一笑:“我不知什么喜欢不喜欢,但只觉得师姐十分美丽,跟以前感觉大不相同。”李莫愁脸上一红,心知这师妹从来心中有什么便说什么,却又让她想起了那位同样天真率性的少女,不由得背过脸去,不敢瞧小龙女。

小龙女却没继续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拿着火把走了。不多时,小龙女又端着一盘饭菜走进墓室,对李莫愁说:“师父知道师姐旅途劳累,吩咐孙婆婆烧了些饭菜给你。”说罢把餐盘放在了李莫愁面前轻轻看着她。李莫愁被她看得好不自在,但是自己一路上光顾赶路,也没好好的吃几顿饭,现在确实饿的前心贴着后背。于是便也没顾忌,自己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李莫愁感觉精力恢复了很多,正要央师妹替自己向师父讲情,却不料小龙女突然一指点在自己的膻中穴上。登时手脚麻痹,动弹不得。她狠狠的盯着师妹,以为她要对自己下什么毒手,没想到那少女正轻柔的看着自己,用那没什么波澜的声音说道:“师姐不要怪我,这是师父的吩咐。”李莫愁的心中一下凉了一截,心道师父这难道是要将自己交给重阳宫的那群老道士吗?她本觉得若是师父想要清理门户对她下手,自己有错在先,倒也无怨无悔,只是若把自己交到那群老道士手中,那可真是生不如死。心下决定,到时便先自行了断,也好过当众受辱。

但过了许久也不见师父的影子,只有师妹不时送来一些玉峰浆,兑了水一点一点喂自己吃。李莫愁越觉越怪,便开口问师妹:“师父呢,她不是想将我交给重阳宫的老道士吗,怎么还不动手?”小龙女听了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但是转瞬即逝,依旧冷冷的问道:“谁告诉师姐说师父要将你交出去?”李莫愁听了大惊失色,心下暗道:“难道,难道是我误会了师父?”便又问小龙女:“那么她为什么要你点住我的穴道?”小龙女轻柔的回道:“师父和孙婆婆要上重阳宫找老道士拼命,怕你知道了忍不住胡来,才让我把你穴道点住,等她回来才能给你解开。”

李莫愁听了她的话好似晴天霹雳,呆呆的说不出话来。她想起自己从小便耐不住寂寞,喜欢闹喜欢笑。师父和孙婆婆却是最好清净的人,虽然总是严格的管教自己,却也在不意之间纵容自己的一些小性子,她对一些武学产生的奇思妙想,师父也从来不管不问。因为她与师妹心性差异巨大,所以师父因材施教,传给两人的武功有所不同。后来师父要将本门的镇派之宝《玉女心经》传授给师妹,自己没少因为这个埋怨师父偏心。最后更是为了一个男人跟师父闹得水火不容。但现在自己在外面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师父却没有怪罪,反而要为了她跟重阳宫的老道士拼命。又想到刚刚还误会师父,不由对自己又羞又恨,两行热泪汩汩流出。

小龙女清冷的低着头看着李莫愁,问道:“师姐怎么又哭了,我印象里你不是这样子多愁善感啊?”李莫愁却像发疯一样对她喊道:“师妹,快把穴道给师姐解开,那些老道士武功高强师父打不过他们的!”小龙女却像没听见一样,还是神情冷淡,自顾自的往外走:“师父吩咐过她回来之前不能给你解,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吧。”罔顾身后李莫愁像野兽一样的嘶吼:“师妹快给师姐把穴道解开……师姐求求你了,把穴道给我解开……把穴道解开……”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需要程英陆无双出场,把陆立鼎改成陆展元叔叔了,不然年龄对不上。这本书算是射雕的续书,秦无忧的乱入已经把时间线打乱了,所以神雕出场的人物会跟原著有所不同。

莫愁姊姊看到师妹:哇师妹出落的可真好看,但还是比我无忧妹妹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