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给我松了绑，甚至给我了些茶水和糕点，我的英文不错，但也没有到他们说什么都能听懂的程度。
所以在几个外国人在门口对话的时候，我只能大概听出来什么他们在找什么地方的位置。
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我失忆了。
但明显的，之前在我身上的所有操作都意味着，之后的审讯里我只要说我不知道就可以。
但我没有想明白，哈雷，似乎没有失忆，那他要怎么应对这场审讯。
娄亚不是人类。哈雷和娄亚很像一个地方来的人，娄亚的眼泪可以变成小方块，习性也很像鲛人一类的生物，那就算他是鲛人。
如果哈雷也是鲛人一类的生物的话，他不需要被审讯，他只需要被研究就好，因为他根本不懂人类语言。
但也正因如此，哈雷才是最危险的，他们一开始或许不需要什么太深入的研究，要研究的全面，可能只是先观察习性，抽血，一些基础的生物信息采集。
但之后……按照蓝星的小白鼠实验进程，虽然哈雷应该是稀有生物，但最多一个月，最多一个月哈雷面临的就可能是一些具有不可逆伤害性的无法挽回的生物实验。
而且如果事情更糟糕一点，哈雷有其他族人早就被他们抓获过的话，可能都不需要一个月，半个月还是一周？没人说得准。
哈雷不是蓝星生物，Z国又需要在他到达蓝星后又护送他回川雾星，那很有可能他应该是鲛人族的使者一类。
也许还是能为鲛人族做重大决定的人，比如族长。如此的话，这趟行动很需要将哈雷安全送到他的族地……为什么一定要拿他冒险。
腿下的凳子实在冰冷，却能叫人保持清醒。我略带克制地轻轻仰了仰头，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受了风的原因，头疼得厉害，强迫自己继续思索，看能不能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以至于等下不会过于被动或者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次行动未免太光明正大，太冒险，甚至可以说是激进，这不像Z国一直以来的做事风格。
如果说z国的目的就是单单将人送过来，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无论对方知不知道这条鲛人的身份，对方想研究鲛人，一条绝对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对方想猎捕鲛人，那就必须知道鲛人的聚集地。
所以对方认为我知道鲛人族大本营，而我的失忆说明，我真的知道过。
如果我没有失忆被抓，他们可以很快找到鲛人族，这样哈雷就不再是稀有的实验目标，哈雷就会危险。
失忆的原因找到了，我的安全却不能确保。
我的失忆已经是事实，对方抓我是摆明了不相信。而且显然我们也笃定对方不会相信，才会这么设计。
我可能是枚来送死的废子，但废了这么大周章，我直接送死的效益其实并不高。
总不能是想对方好不容易抓个人什么都不知道气死对方。
那就是说我还有一些别的价值，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比如笃定靠他们自己绝对无法找到大本营位置只能和我死磕之类的，起码这样我这颗棋子还有点用处。
但这样送我来的效益依旧不大。不过只要我有别的用处，我一时半刻就不会是一步送死的棋。这个猜想叫我松了口气。
只是为什么一定要把哈雷送到m国人手里？而哈雷居然也愿意配合着就这样被研究？
我还想再盘一下逻辑，但门口的人闲聊的人没有再给我多余的时间：我的审讯也开始了。
我不由自主地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假装自己很镇定，心脏却擂着鼓。
知道自己一时半刻不会死是一回事，怂是另一回事。
“你好，应小姐，”一头金发还戴着金丝眼镜的外国男人靠在椅背上，双手拢在交叠的双腿上，大佬姿态十足，开口就是好听而流利的中文， “手下的人下手没个轻重，之前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说着他推了推眼镜，目光在我的手腕上略过，看上去抱歉地笑了笑。
对大佬的天然畏惧居然以毒攻毒抵消了我对未知的恐惧，看穿了对方想让我放低戒心，我干脆镇定了起来。
“确实没个轻重，不过如果早说绑我来是来见这么帅气的绅士的话，我说不定会主动配合，”我干脆不怕死地调戏了下人，接着说道： “不过你们应该搞错了，我叫符应常，你应该叫我符小姐。”
“没搞错，应常小姐，”大佬微笑， “六岁那年你父母离异，离婚路上出车祸去世，除了一个素未谋面的早亡的哥哥，没别的亲人，于是你进入了孤儿院，后来被一对老夫妻收养，他们没有给你改名，因为你生父姓应，生母姓常，所以干脆叫你应常。名字起的敷衍，确是一点都没错。”
“背调做的不错，继续。”我想我可以要从眼前的人嘴里知道我成年之后的故事，一脸不在意地鼓励他说道。
“但那对老夫妻在你刚上高中就相继去世了，你半工半读念完高中，之后参加了Z国宇航员选拔并且成功成为一名预备宇航员，三年后因为练习成绩突出破格成为正式宇航员，于是开始了你的第一次也是目前唯一一次探索任务，探索川雾星。后续就不用我多讲了吧，z国可以改你的资料却不能抹掉你本来的人际关系，我可爱的应常小姐，很多人认识你的。”
懂了，有内鬼，停止交易。
不过如果对方能调查这么清楚，还是z国希望的，那所谓的内鬼应该有我们的卧底才对，也就是双料间谍。
他说的没有一点错，我的名字起的不大走心，大概需要有个人代替哥哥的存在陪伴才又要了个孩子，又因为哥哥的离开看透了什么，干脆将爸爸妈妈的姓氏一结合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后来被收养也是因为养父养母是只是希望有个人帮忙养老送终，所以也就没为什么为我改名的必要。之后也都像他说的那样。
不过我后来居然成为了一名宇航员吗？倒是有些意外，那难怪我知道鲛人族的大本营了。
既然我不是第一次来川雾星，那这次的旅游就显得更加没有继续的意义了。
可惜我不记得那些川雾星的风景了。
“你们倒是厉害，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你的，怎么称呼？”
“你可以叫我吉姆斯，美丽的应小姐。”
“我倒是更喜欢被叫符小姐多一点，”符也不是我养父母的姓氏，不知道他们给我挂在哪家的户口本上了， “直接说找我来做什么吧。”
“好的应小姐，那我们聊聊你在这次任务中都发现了什么好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听说吗，我之前在飞船里受伤失忆了，之前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应小姐不记得没有关系，多喝点茶吧，我们的厨师按照你们z国人口味做的茶，应该还挺好喝。”
我顺着他的意思又喝了口茶，直觉这茶没那么简单。
“好茶，是用川雾星的本土植物做的？”喝着有些像之前喝的奶茶，但我知道其实他们没必要在茶里做什么手脚。
我喝不出来茶的好坏，总之不甜就是好茶。
吉姆斯没说话，可能是觉出我有些不放心，慢悠悠地拿起旁边一个空杯子和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浅抿了一口，微笑挑眉： “确实是好茶。”
我回之以微笑，心中暗暗吐槽着一个用Z国茶礼喝茶的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有多么的不伦不类。
“那就是不想让我睡觉了，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们把这些瓶瓶罐罐放在这里也不怕我做什么激进一点的事吗？”比如把罐子砸在他脑袋上泄愤或者打碎了拿着碎片挟持着他出去，虽然显然对方武力值比我高，我手里拿起两个杯子比划比划。
“应小姐的职业说明应小姐是个聪明人，而且心理素质应该也很过关，这一点我们都很欣赏……”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没错，我飞快地将两个杯子相继砸了过去，可能是因为没料到，对方没有躲开第二个杯子，一个假动作真的砸中了对方的额角。
“抱歉，手滑了。”
总归他们还要留着我审讯，看着对方额角瞬间红肿并因为杯子碎片划伤流下的血，还有他有些愕然的滑稽表情，我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
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不敢干掉我的样子。
果然，审讯室的变故迅速的吸引了外面的守卫，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进来将我摁住就被男人呵斥了出去。
“符小姐胆识过人，确实是我没想到的，”吉姆斯显然有良好的涵养，气得称呼都变了，语气却依旧平和，但也代表着他终于不再小瞧我， “我去处理下伤口，应小姐请先稍稍自便，有什么需要记得和守卫说。”
吉姆斯捂着伤口离开了。
激怒他当然也不是一时兴起。只有真正引起对方的正视，他才不会允许自己手下的守卫对我的一些无关痛痒的骚扰，以及实施一些对我来说能让我精神毁灭的审讯。不然作为女性囚犯，在这开放的外国人的地盘，他们有一万种羞辱我让我松口的办法。
当然，激起对方的怒气的我也注定不会多好过就是了。
不过我们都心知肚明，这世上哪有好过的审讯呢。